夜空一片漆黑，陰沉沉的。
北坡宿舍的一點燈光，在黑壓壓的夜色中顯得很孤單。
楊樹站在屋檐下舉目眺望，空山寂寥，只剩下陣陣蟲鳴與蛙叫，水庫美景被夜色籠罩，再看不到絲毫。
“將來做規劃時，一定要把路燈裝上。”楊樹喃喃自語。
山中的夜晚，絕沒有城里人想象的浪漫。
夏天悶熱就不說了，如果不是帶了電風扇，楊樹估計已經是一身大汗。
更糟心的還是成群結隊的蚊子，讓人頭疼，楊樹在屋里點了三盤蚊香，依舊能聽到蚊子的嗡嗡叫。
加上屋外偶爾傳來的風的呼嘯，甚或野獸的嚎叫，不是有一定膽色之人，還真不敢獨自守住水庫。
睡不著的楊樹，干脆盯著屋里的一張圖，細細琢磨起來。
這是修水庫時，楊樹委托光叔帶來的測量員，繪制的荒山地形圖。
500畝地。
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規劃一座生態農莊，勉強夠用。
整片山林以水庫為中心，共有三個山頭，也沒有名字。
楊樹承包之后，北面的就叫北山，南面的叫南山，東面的叫東山，一一標注在地圖上，便于未來規劃。
三山一水一田，地理位置可謂絕佳。
只是想要開發出來，除了時間，更重要的還是資金。
經過一個月的鉆研，楊樹已經不是門外漢，他大致查過，僅是整地、修路、水電等配套基礎設施投入，每畝山地至少要600元成本。
500畝，就是30萬元。
這30萬元，是今年一定要拿出來的。
而要將荒山開發到位，一直到有產出，估計不會低于1000萬的投入。
這可難倒楊樹了。
當初獲得300萬啟動資金，算是借了蘭花的東風。
眼下蘭花泡沫已經破裂，世上再沒有這樣的便宜事，可現階段楊樹要搞錢，還是得在靈液上面做文章。
“怎么辦呢？”
一直折騰到半夜，楊樹才沉沉睡去。
…………
第二天醒來，楊樹身上多了幾個大包。
整得他上午就開著皮卡，將傻根的行禮運到宿舍，讓傻根上工。
“這是你住的，這是做飯的，洗澡就在水庫里洗……”楊樹帶著傻根，沿著水庫走了一遍，一一叮囑，就像囑咐一個孩子。
傻根跟在楊樹后面，傻傻地點頭。
為了讓傻根放心，楊樹提前給他支了9月份的工資，看著那一沓百元大鈔，傻根笑得更傻了。
就在這時，冬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三哥，有人找。”
“誰找我？”
楊樹有些莫名其妙。
冬子也不說話，指了指果園。
楊樹嘆了一口氣。
他的兩名雇員，一個是悶葫蘆，一個是傻子。
真是讓人頭疼。
安置好傻根，楊樹匆匆去了果園。
遠遠就看到一個穿得挺利索的男子，正在果園外東張西望。
“你是？”
楊樹眼中滿是警惕，以為是小偷呢。
“你好，你好！”
對方很客氣，嫻熟地給楊樹遞煙，熱切說道：“你不知道吧？我們公司是專門負責收購獼猴桃的，我看你這果子已經熟了，準備什么時候賣啊？”
楊樹眼神一凝。
他終于知道，來的是什么人了。
在農村，蔬菜、瓜果等農產品都有下鄉收購的販子，比如楊樹家種的兩畝西瓜，今年因為家里忙，不得空拉去縣城賣，直接就賣給瓜販子了。
每個販子，基本都有各自的地盤。
大的二道販子，甚至能壟斷一鎮，乃至一縣的某種農產品，控制貨源，低買高賣，賺得是盆滿缽滿。
農民辛辛苦苦忙活，一大半的利潤倒被這些販子給拿了。
這也是農業項目的弊端之一。
農產品從收獲，到賣到消費者手中，中間要經過二道販子、農貿市場、批發商以及零售商四道供應鏈。
流通渠道過長，相關利益群體過多，價格差異能達到好幾倍。
農民因為信息不暢，對市場價格不敏感，每次都要吃悶虧。
如此也就不難理解，楊樹對二道販子是個什么態度了。
“不好意思啊，我這果子還在長呢，現在還不賣。”楊樹委婉拒絕。
能當二道販子的，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勢力或者人脈，在不發生利益沖突的前提下，楊樹并不想得罪他們。
對方卻不死心，“現在獼猴桃剛上市，價格是最高的時候，晚了可就爛在地里了。你好好考慮考慮。”
今年樂平獼猴桃欠收，讓二道販子看到了商機。
他們就是想低價將獼猴桃全部收購上去，再放到冷庫保存，準備囤貨居奇，大賺一筆，從中牟取暴利。
楊樹還是搖頭。
“兄弟，別急著拒絕啊，價格好商量。4塊錢一斤，怎么樣？”
對方鍥而不舍。
劉開山種的獼猴桃只是普通品種，往年市場價也就是3.5元一斤，收購價從沒超過3元一斤。
為了掃貨，他們也是拼了。
“再說吧！”楊樹還是不松口。
“那我先去你園子里看看？”
對方眼中很熱切，只是配合那副賊眉鼠眼的尊榮，實在滑稽。
“下次吧，等果子熟了再看也不遲。”
楊樹可不想讓對方發現果園的秘密。
對方又磨了將近一個小時，見楊樹鐵了心不賣，這才搖頭離開。
臨走前還給楊樹塞了一張名片，“兄弟，什么時候想賣，直接打我電話，我隨時上門來收。”
“成。”楊樹敷衍一笑。
…………
送走二道販子，楊樹心里起了戒備。
他可是知道，這些二道販子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
有的二道販子還不怎么干凈。
“麻煩來了~~”
楊樹一笑，卻沒怎么害怕，前世，他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冬子，下次有人來，不能讓他們進園子，知道嗎？”楊樹囑咐。
“嗯。”
冬子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園子。
盤下果園時，劉開山養的那條狗也送給了楊樹，現在還拴在園子里呢，這也是對方不敢進去的原因。
農村的土狗，那可是也有厲害角色的。
…………
回到村里，正好遇到劉開山。
對方的表情很奇怪。
“開山叔，發生什么事了？”楊樹問。
劉開山神情復雜地看了楊樹一眼，遲疑一下，方才開口說道：“剛才我在電視上看到新聞了，那家賣農藥的公司被查封了。”
“哪家公司？”
楊樹一下沒反應過來。
“就是說能治潰瘍病的制藥公司。”
“……”
楊樹默然，這件事總算是落了地。
想必這一直是劉開山的心結吧，難怪表情這么復雜。
“開山叔，事情都過去了，咱們得往前看。”楊樹寬慰道。
劉開山擺了擺手，默默走了。
留給楊樹一個孤零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