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你說，你要幫我？”王靜菀的戾氣些微的散去，更多的是看向顧長寧那張一臉君子笑意盈盈的臉的不可置信和遲疑。“為什么？”

顧長寧指指還在和八兩打鬧的寧無憂，“吶，你看這兩個涉世未深不知人心叵測的孩子。我只想讓他們快一點長大，不然遲早會吃虧的。”

王靜菀神情復(fù)雜。這個男人，她果然是一點也看不透呢。不過無所謂了，有人幫她，她何必糾結(jié)呢，若他們有詐她大可以拼了命和王家同歸于盡，任他們本事再大，也反應(yīng)不及。

“好。”王靜菀點頭。顧長寧仿佛玉潤過的嗓子說出話來也是好聽極了，讓人莫名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只想聽從他的話。“那你，可要配合我們，演一出戲啊。”說著他邁著長腿就回了眾人面前。

“說好啦？”“當然。”顧長寧頷首，胸有成竹。

夜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今天的夜色一看就讓人望而生畏，夜色濃如墨，不透絲毫光亮，無月，無星，徒留滿滿的烏云蔽目。

王靜菀依照約定，出現(xiàn)在王錦城夫婦房間的門外。普通鬼魂，魂力不足，并不能被普通人感知到，而且也做不到很多實質(zhì)性的事情，更別提害人。厲鬼則完全不同了，只要她想，現(xiàn)形什么的簡直小菜一碟，分分鐘拿人性命也不過動動手指。

寧無憂他們都在不遠處院子里的賞月小亭子里觀望。他們這一群人是怎么進去的。。。大概是仰仗著這醉人的夜色吧，本身就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何況王家也不算什么豪門大戶，只能算小有資產(chǎn)，夜里能有兩個守夜的就不錯了，加上打更，巡夜的，一只手也數(shù)的過來。有心避開倒也不難，更何況，這幾個人，都是各懷本事，身手不凡的，呃，柳半仙兒真是唯一拖了后腿的了。“年紀，年紀大了嘛。。。”柳半仙干笑著解釋，寧無憂翻了個白眼，在夜晚的映襯下十分明顯。

寧無憂聳聳鼻子“你說的方法就是讓王靜菀回去嚇唬他倆？太老土了吧。話本里面好多都用過了這法子。”她瞟一眼屋內(nèi)被嚇得魂不附體的兩人，“然后嚇得他們什么都不打自招？”

八兩跟著點點頭，顧長寧有點擔心，這小道士不會也被寧無憂用那些亂七八糟的街頭故事洗了腦吧？“方法不怕老，好用就行，百試不爽。”

“。。。。。。”寧無憂，阮紅衣，八兩道士同時沉默，無語凝噎。

“那我問你，你覺得，做了虧心事，他們會不會真心悔改？”寧無憂點點頭“當然啦，痛心疾首，浪子回頭，然后皆大歡喜？”

阮紅衣雖然也覺查到了寧無憂腦回路的特別，不過他想的卻是:“生死關(guān)頭，不管內(nèi)心是否真有悔改之意，當然都會虛與委蛇，認錯求生。”八兩則是皺眉認真思索了一番:“犯下大錯，反悔道歉也無濟于事，應(yīng)該接受制裁。”

顧長寧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這三個人是不是故意的，讓他怎么繼續(xù)接下去。“罷了，你們看。”

兩個人半夜驚醒，本來春季，夜里微涼正常，今兒個身著中衣，蓋著沒收起的棉被，不說熱的發(fā)汗，卻凍得發(fā)抖。驚疑的抬頭一看，窗外飄忽不定的影子是怎么回事？

王錦城用胳膊肘碰碰自家媳婦，“你去瞧瞧，怎么回事？是什么紙么？飛來飛去的。”“你一個大老爺們兒，膽子怎么這么小，還讓自己媳婦去看。”說著掀開被子氣沖沖的走出去開了房門，左右顧盼了一下，什么都沒有，狐疑的剛想關(guān)門，門縫卻陡然出現(xiàn)了一只手！

一打眼，那只手枯瘦，蒼白，像是被水泡過，皺皺?quán)爨斓臉幼樱凰查g想到了什么！就一心想往回跑。

王錦城媳婦叫溫琴，以前就是個小門小戶，嫁到王家都是高攀，本來家中二老尚在，王家老大也在的時候就覺得人長得老實敦厚，本分就行。沒成想是個勢利的市井婦人。王錦城本來讓溫琴去看看就想趴下再接著睡了，結(jié)果一抬眼就看見溫琴連滾帶爬的朝床鋪這邊跑，臉色極為難看，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干什么啊？撞邪啦？”本來就是不耐煩的調(diào)侃，沒想到溫琴臉色越來越難看，還點起了頭。他這一看，挺起自己的胸脯，這時候想起自己是個男人了，想起身去看看。“就你啊，一個大老娘們兒，瞅給你嚇得。”結(jié)果下一秒，門就自己開了。兩個人一臉驚恐的看向門口。

門口站的姑娘一身還是剛剛出門時穿的繡花粉褂子，可是這人，已經(jīng)沒了很久了才對。。。尸體沉湖了一冬，這開春不久，不是才撈上來么。。。這明顯，就不是人了啊。

兩個人幾乎是腦子轉(zhuǎn)的飛快，夫妻多年的默契體現(xiàn)在此時噗通一聲同時跪在了地上，溫琴沖著王靜菀哀嚎起來:“靜菀！靜菀你回來啦，你可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告訴嬸嬸。。。”王靜菀打斷了這時候還想做戲的溫琴。“我的好嬸嬸，你莫不是騙人不成還以為自己能騙的了鬼呢？”她神色陰狠，咬牙切齒，恨不得生撕了兩人，要不是她應(yīng)了顧長寧他們幫忙做戲，她也尚顧及幾分他們相救的情義，她才不會和面前這兩個畜生多廢半句口舌。

也罷，她也想看看，人，到底可以無恥到什么地步，讓她對這世間，對這骨肉親情，對這兩個人徹底死心，她下手也可以無任何顧及了。

本來王錦城不發(fā)一言，王靜菀尚還有一絲期盼。說是一點猶疑沒有，就手刃自己親叔叔，那是不可能的，她可能連自己都不知道她心里所希望的一點點火苗，就是盼望著事情另有隱情，可是她等來的卻是王錦城的惡言惡語。

“你既然已經(jīng)成了鬼了，不去陪你那死鬼娘，回來作什么？快滾吧！”王靜菀氣極反笑。“哈，哈哈哈哈，我是真沒想到啊，二叔，呸，王錦城你是這么一個狼心狗肺的人，你害死兩條人命，還這么理直氣壯，不思悔改，你以為我王靜菀真不敢殺你么？”

王錦城咽了兩口口水，還強自鎮(zhèn)定“那又如何，你不能殺我，我是你二叔!你不能弒親，大逆不道!”

這下子，連觀望偷聽的眾人都氣笑了。“任他殺嫂，弒侄女，如今還篤定人家不會殺他？”阮紅衣見過太多三教九流，地痞無賴他也見過不少，這人間百態(tài)他也自認看得多了，可這種奇葩，也是少見的貨色。寧無憂輕嗤了一句“傻子。”她耐心消磨的差不多了哎，“王靜菀怎么還不動手？這種人別讓我看了辣眼睛好不好。”八兩此時倒是對自己一直以來尊崇的規(guī)則，法度產(chǎn)生了動搖。

顧長寧搖頭看了一眼寧無憂，真是沒救了，可惜了他煞費苦心，倒是這小道士孺子可教的樣子，心性越是純凈，越容易鉆牛角尖，多看看這些，對他有好處，不然啊，修道修仙難，入魔可容易的很。

沒想到柳半仙兒這回是難得的正經(jīng)。“顧爺，咱這不能放任厲鬼索命吧？王靜菀身上沾了業(yè)障，可就徹底回不去了。”別看他吊兒郎當，可是混江湖的總也有幾分義氣豪情，能幫一把是一把，做他們這一行不光講究業(yè)障因果，也多看重福報，他這神算也不全是什么虛名。

顧長寧點點頭，柳半仙得了意思，金銅錢兒一撒，拔了正猶豫徘徊的八兩背上的桃木劍就沖了上去。不顧身后八兩“哎？!你干嘛用我的劍？!”的吶喊。

直接一劍挑起了王靜菀伸長的青黑指甲。王靜菀一臉驚愕，不甘。“你們？!不是說好？!!”很明顯，被出其不意打亂計劃的是王靜菀，柳半仙直接甩出腰間系的破爛繩子，繞著王靜菀的腰，一牽上就帶著她躍身走了。八兩驚呆了，張大了嘴巴。“捆仙繩？沒想到那破破爛爛的布繩子竟然是件法器啊！”

“嗬~深藏不露啊。”寧無憂若有所思瞇著眼睛，怪不得敢收留她，不過她本身也敏銳的直覺顧長寧恐怕更不簡單。“真像書里面寫的那些個世外高人。嘖嘖嘖。”阮紅衣幾人差點歪倒在地。

顧長寧看著明顯有點戒備的寧無憂，扯唇笑了笑，“你想什么呢，他可對付不了你。”然后對著幾個人點頭，“走吧，這可是在幫王靜菀，厲鬼身上不沾人命，尚還有救。”

幾個人跟著到了城郊才停下來。王靜菀一落地就開始歇斯底里了，無奈繩子綁著，她也只能呲著牙喊叫“你們!為什么不讓我殺了他們!你們親眼看到了!像他們那樣的人，才應(yīng)該下地獄!你們憑什么攔我!”

“因為想幫你。”柳半仙兒有些憐憫的看著王靜菀。“幫我？!幫我什么？幫我就該讓我殺了他們!說好的陪你們演一場戲，你們就幫我!偽君子!出爾反爾!”

“你消消氣。”隨即柳半仙兒也意識到讓一個厲鬼消消氣有多么不現(xiàn)實。于是沒辦法，解釋吧，這里就他的嘴，說話最便宜。

“我還能輪回？你們幫我報仇？為什么？”王靜菀呆呆的看著他們，助人為樂，多管閑事成這樣的人，她也是從未見過。然而柳半仙趕緊接話，天知道這顧爺看著面善實則可不是什么愛心泛濫之人，幫一回鬼可沒那么容易。“哎呀，顧爺幫人從來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你就等好兒就行了。”

“好，可我要親眼看著這兩個人死，我才能安心。”也是，經(jīng)歷了這么多，如果還能輕信他人的話，那么沒心肝，難道她還真要做一只傻白甜惡鬼嗎？

不過確實，顧長寧做好事，做壞事，從來也沒什么原因吧，非要說，那就是，他愿意？而且，王靜菀說的一句話算是合他心意，他們該死，該下地獄，她說的對，他覺得有道理，所以，幫她一把怎么了，不過是送王錦城和溫琴，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隨心，也是一種道不是么，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