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年以前,有一位許將軍,滿門英烈,為保家衛國,皆戰死沙場,盡葬于此,當年身為許家下人的祖上有幸跟了將軍姓氏,發誓世代守墓,以慰忠烈英靈,村子的名字也由此而來。有些人有些歷史會隨著時間漸漸被人遺忘,可有些,是一定要銘記的,就如同許將軍的事跡,我們定不能忘。
寧無憂他們在忠烈村村口,遇到了一個年紀不大的青年,問了一下這傳說世代守墓的村子的由來,得到了上面的回應。寧無憂想,這位將軍一定是很厲害了,死后這么多年仍沒能被忘懷,這個村子上到老人,下到剛才的青年和黃口小兒,提到許將軍都能說幾句他的戰績和事跡。甚至于可以說這墓主人是他們的精神領袖和信仰的化身。
畢竟,有這樣的信仰,也確實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可以守住諾言這么多年也著實令人欽佩感嘆。
不過寧無憂聽故事是聽故事,也沒忘了自己來的目的,她兜兒里揣著八兩借她的葫蘆狀的小寶瓶,據說可以凝實魂魄,保王靜菀魂魄一時半會兒不用擔心消散。不過到底事關人命,幾個人準備直接進入正題。
整個村子的人,大多數人都姓許,村長自然也是姓許的,打聽村長在哪里可以說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得到一位熱心村民的指路,得知,村長家就在村子中心,許家祠堂附近。
這個村子比想象的大點兒,因為這村子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一任被選出的守墓人,都會成為下一任的村長,然而做了守墓人,便此生不能離村。本來以為不過幾戶人家,沒想到竟然還很熱鬧,少說也有幾十戶人家,而且瞧他們的模樣莫不是以可以成為守墓人為榮。現在的寧無憂不是很能理解這種使命感和責任感,可是在見到許鎮初,也就是忠烈村現在的村長之后,她卻對于這些有了更直觀的感受。
許鎮初看起來不過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兩鬢微霜卻精神奕奕,也依稀可以看得出淺淺風霜溝壑下的硬氣俊朗。人也熱絡大方,是個討人喜歡的大叔,寧無憂勾勾唇角。許鎮初隨手給幾人都倒了杯水,絲毫不介意這一幫人把自己本不大的屋子占據的滿滿當當,顧長寧看著手里的粗瓷碗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許鎮初瞧到了這一幕,可能是以為富家子弟用不慣這粗瓷的碗,爽朗的笑笑:“不好意思,招待不周,多有擔待,我們這村子偏,也沒什么好茶。”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樣子讓幾人都升了幾分好感。
聽了這話,顧長寧搖搖頭,語氣略帶抱歉:“不是的,只是突然想起來點事情走神了。”說著抬手喝起碗里的涼白開,不過刻在骨子里的氣度讓他捧著缺角的碗喝著水依舊優雅的像是在品茶。寧無憂敏銳的覺得顧長寧沒有一開始初遇時的那么完美到無懈可擊了,他最近。。。很奇怪。有些事情,會不會已經向大家展開了邊邊角角等著人撕開之后,看到真相?寧無憂的眼神帶上了一點邪謔,偷偷笑起來的樣子,有點說不出來的妖異好看。
“你們是為了肉靈芝來的吧?”許鎮初也是個爽快人,寧無憂從不掩飾來意,乖巧點頭。許鎮初帶著笑意,緩緩開口:“那你們要先聽我講一個故事。。。”
本來靜靜喝水,順便還看到了寧無憂邪肆的一笑本來就一頭霧水的阮紅衣疑惑的皺眉,賣的什么關子?不過想想他講的故事定然與他的要求有關,于是施施然放下碗聽的認真。
曾經被肉靈芝吸引來的人不少,可他們都完成不了我的要求。這么多人中,有一個人,不記得是誰了,他問我“那你,為什么在這里等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呢?”是啊,為什么呢,我還想再見她一面,大約是太過貪心所以不能如愿。
年輕時我和普通的小伙子一樣,向往自由,情竇初開,可是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守墓人,所以,我再貪玩胡鬧也沒想過走出這個村子,使命,責任,都是我肩頭的重擔,不過我甘之如飴。
直到那一年,有一個姑娘,是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姑娘,路過了這個村子,并且,駐足了。也改變了我的人生。。。寧無憂看到這個頂天立地的大老爺們眼睛里閃閃的,好像有水花。
“我是一個守墓人,終身只能是一個守墓人,生在這里,長在這里,也會,死在這里。如果你要離開,我沒辦法。”
“你就,不能說一句,愛我么?就不能,挽留我?你求我?你說幾句軟話我就不走啊,可是你什么都說不出來!你只知道說你的責任!”
“我不想,你一輩子怨我。我也不想強留你的人,到最后卻留不住你的心。你自己的心難道你自己都不明白么?你向往自由,我卻一輩子只能留在這里,你本來就是個過路人。。。別把自己囚禁在所謂的愛里面一輩子,還做著夢。”
年輕人的相愛來的太快,也太簡單,他大概以為姑娘終會一輩子陪他守在村子里的。但是,哪里有那么簡單。姑娘愛他毋庸置疑,可是,看過了外面天地廣闊,繁華熱鬧,并不是那么容易歸于平靜清苦的田園生活,兩個人想法的不同,曾經生活的差異,還是讓兩個人開始爭吵。最終,他選擇了放開自己心愛的姑娘,讓她自由。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
“我許鎮初,許家第二十代孫,新一代守墓人,在老祖宗面前發誓,這一輩子,守著這古墓,一步不離,誓死守護先烈英魂!不受宵小煩擾!”稚嫩的童音一字一頓吃力的念著誓詞,卻堅定著語氣鏗鏘有力,抑揚頓挫。整個村子的人都見證了在他們村子最為神圣莊嚴的一刻。
他記得母親慈愛的撫摸著尚且幼小的他的小腦袋瓜,帶著有些難言的情緒遲疑著問他“小初,你知道,這代表著什么么?”他是怎么回答的?對。他說:“從此,小初就是族人的驕傲,也是娘親的驕傲,爹說過,這是我們家族世代的責任和榮耀!不是負擔,不是吃苦,說我長大了就明白了。還說,我們許家沒有一個孬種,前面十九代守墓人,沒有一個后悔過,更沒有一個人臨陣脫逃!”
是了,他從不后悔,若有遺憾,便是心愛之人吧。。。從此無論君在天涯何處,皆不能相見。這天下,除了他身邊這片他守護的土地,所有的地方于他而言皆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