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驍沒有驚慌，因為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水位高低，其實都是刻意為之的。

因為淬體淬煉的是整個身軀，哪怕最開始的皮、膜、肉三個部分，也布滿了全身上下幾乎所有的地方。

所以自然不可能像電視里演的那樣，只將身體泡在里面就行了，腦袋還露在外面。

頭部本來就是人體上最關鍵的部位之一，打斗之間，動輒置人于死地。

武者淬煉自己的身軀，自然不會忽視這里。

頭部沒有淬煉好，可是足以致命的弱點，誰都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小冊子上把藥浴的注意事項都一一列了出來，十分清晰明了。

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對此時情形的描述。

上面還記載了一種運用自身氣血，短暫封閉七竅的閉氣方法，上手簡單，方便實用。

寧驍此時用的就是這個方法，引導自身氣血集中于七竅，使藥浴的水無法進入，同時用腹部進行呼吸。

這個方法，說起來十分簡單，上手也很容易，但其中蘊含的一些訣竅，卻不是什么人都能輕易想到的。

寧驍用這個方法閉氣，在水中呆半個小時不成問題。

雖然實際上也不算很長，但也足夠他現在藥浴用的了。

而且這個方法最大的優勢，是它的效果并不恒定，而是和使用者氣血的強弱有關，所以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等他成為正式的武者，身上的氣血隨之變強，閉氣的時間也會進一步延長。

全身都泡進藥桶以后，寧驍驚訝地發現，藥浴的感覺和他預想的并不一致。

他記得小冊子上明明寫著，藥浴時，會伴隨著劇痛，因為在藥浴的過程中，霸道的藥性會逐步滲入體內，輔助氣血淬煉身體。

而正常情況下，用氣血淬煉身體，都是一種折磨，用藥浴加強淬煉效果以后，這種痛苦自然會被放大。

老高家的藥浴，因為其功法的原因，則更是如此，比一般的藥浴還要讓人無法承受。

但痛苦歸痛苦，如果在一輪藥浴還沒結束前，就冒出水面，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然而，與小冊子上的描述相反，寧驍泡在藥桶里，不僅沒感受到什么痛苦，反而覺得異常的舒適。

連本來十分滾燙的熱水，都在藥物的作用下，變得清涼柔和，仿佛一道清泉，沖刷著寧驍的身體，將其中的雜質排出。

這種情況的出現，很明顯與寧驍對疼痛的承受力無關。

因為意志力強，并不意味著感受不到疼痛，只是他們承受痛苦的上限較強罷了。

絕對不可能像這樣，不但沒有感受到痛苦，反而覺得十分柔和舒適。

寧驍想不通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會是什么，于是壓下心中的疑惑，集中起精神，感受自身的氣血。

經過昨天的練習，寧驍的進步是顯而易見的。

他身上的氣血，雖然還沒有到完全被他馴服的地步，離如臂指使的要求更是差之甚遠。

但至少已經不排斥他的引導和調動了，能夠順著他的心意，按著《狩獵法》的氣血運行路線游走，完成一個小周天的循環。

與此同時，寧驍能夠感受到，溶化在水中的藥物也漸漸發揮了作用，隨著氣血的運行，依次滲透進皮、膜、肉中，洗刷淬煉著他的軀體。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

寧驍從寧夫人的態度里，能大致察覺出這些藥物價值不菲，所以自然一刻都不敢浪費，盡力吸收完所有藥力，使之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完全沉浸其中以后，對時間的感知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非人的直覺使寧驍從這種狀態中脫離出來。

這時，他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藥桶里的水變得更熱了。

沒錯，隨著時間的流逝，熱水不僅沒有變涼，反而愈發滾燙。

雖然這種差別不是特別明顯，但寧驍如今也今非昔比。

在過人的精神力下，這種變化在他的感知中分外清晰。

之前從那種沉浸的狀態中脫離出來，應該也是精神力感知到了不妥，進而引發直覺的示警，最終使他清醒了過來。

寧驍想到了一個詞，溫水煮青蛙。

有了這個意識以后，一切都明晰起來。

在他刻意地探查下，能夠明顯地感知到，隨著時間的流逝，不僅熱水越來越滾燙，身體也漸漸出現了一種刺痛感，應該是由藥性淬體產生的。

這種痛感，還在一點一點增加。

如果他此時仍沉浸于之前那種專注的狀態中的話，很可能都感覺不出來。

或者感覺到了，但身體已經漸漸適應了，不但不會向他發出示警，反而會迷惑他，使他更為放心。

這樣想著，哪怕以寧驍的心性，也不由得后怕起來。

小冊子一直在說藥浴如何痛苦，也說了《狩獵法》的配套藥浴，比一般功法的還要痛苦。

但到底如何痛苦，卻一點都沒有描述。

因為寧夫人也沒有專門提點過他，所以寧驍對此并未在意，只以為是字面意義，但現在看來，很可能沒有那么簡單。

因為小冊子的提示，在藥浴之前，他就做好了承受痛苦的心理準備。

在藥浴表現異常的時候，寧驍也懷疑過，但始終沒有任何發現。

再加上確實感覺很舒適，淬體的過程也進行得很順利，他又要抓緊時間淬體，沒有時間深想，于是心防松懈下來，就這么中招了。

要不是他精神力特殊，提早發現了異常，恐怕在溫水煮青蛙的作用下，他最終就算察覺出了不對勁，也是在快要結束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他再想以安逸的身體和精神，抵抗突如其來的痛苦，恐怕得有一場硬仗要打，最終如何誰又知道呢？

至少在溫水煮青蛙的實驗中，九成九的青蛙都沒有逃過這一劫……

想通了這一切，寧驍平復好自己的心緒，全神應對起這一考驗。

其實溫水煮青蛙，雖然危險，但說白了，就是想要麻痹對方的心智。

現在他提前察覺了，提高了警惕，想要應付過去，反而變得簡單了。

只要不粗忽大意，溫水煮青蛙，反而給了人一個適應期。

當身體和精神都緊繃起來的時候，逐步過渡的痛苦就沒有那么可怕了，只需要到關鍵點跳出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