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先生終于來了，一襲青衫，三綹胡須，面容清矍。
就見他不疾不慢，步態蕭然，緩緩地行進到了縣學會堂的主席臺，然后在那里緩緩地坐下。
王二伸長了脖子，好不容易看到，心里對這姿先生，他自然就生出了一分敬意。
這姿先生，果然龍風之姿，十分不凡，一看就是一個有學問的人，滿腹詩書。
而在姿先生坐下之后，旁邊另一個人也坐了下來。這人四十多歲，一身官服，顯然是縣里的學官。
今天是姿先生選擇學生的大日子，姿先生聽說是縣里大老爺請回來的大儒，他開門選徒，縣里自然隆重。沒有縣令公親自來壓陣，有一個縣里學堂的學官來現場陪著，也是不錯。
王二對這學官的官職不太清楚，朝堂里翰林院和國子監應該是管學習的地方，但也不一定，王二并不熟悉這些組織架構的執掌。
而縣里的學官，他也不知道具體是一個什么官職。但是，這些對他都沒有什么重要的。這些生活常識上的事，以后慢慢他會知道的。
難道今天姿先生的考題，會考他縣里學官的官名？
這位學官和姿先生在上頭坐好之后，前來應考的學子，紛紛地都是圍攏到了兩人的身前。近兩百名青年才俊，一時是人頭……人才濟濟。
大家到了學官和姿先生之前，站好，行過了禮，這時候，那個學官站了起來，朝姿先生一拱手，然后對著眾位學子，他是侃侃而談：
“眾位，你們今天共聚一堂，想必都是為了來一瞻姿先生風采的。姿先生乃一代鴻儒，學識淵博，今天有幸來到我們這里，，是我們的榮幸。我，本縣教諭，對此也表示特別的歡迎。……”
原來這個學官是教諭，王二心里想。
而在他這樣想的時候，這教諭大人，卻是仍在說下去。他道：“今天，大家都聚在這里，所為何事，我想你們大家都是早知道的。那么，好了，我也不多說了，本縣的青年才俊，想必都在這里，那么我就祝你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每一位都能進入到姿先生門下，聆聽先生的教誨。我這里先恭喜你們。”
“好了，不多說了。姿先生今日來，是要考較你們大家的才學的。姿先生的考題，剛剛也給老夫看過了，老夫現在就越俎代庖，替姿先生向你們出題，還望……”
他這意思，就是要代替姿先生，給現場的這些學生們出題，好考較大家。
今天來領考的學生這么多，他們要不是加緊時間開考，時間太緊，恐怕還考不完呢！所以，這教諭當然也不想拖延時間。
但是，他話說到這里，那姿先生之前一直沒說話，這個時候，他卻忽然說道：“且慢，陳升兄，這考題，我忽然想到另外的一種方式，今天，我就臨時改變一下，現場出題，考較大家一番吧！”
他這話一出，眾人盡皆愕然。這考試之事，歷來嚴謹，這姿先生臨場變陣，可真是有些出人意料！
不過，這考試，考取的可也只是一個姿先生的入門弟子的資格。姿先生要臨陣改題，這也不是不可。
一代鴻儒，思想跳脫，狂放不羈，于此也可見一斑。眾人都是在心里暗暗感嘆。
旁人聽了姿先生這話，都是驚異，那教諭臉色，更是大變。就見他是一下呆住了。然后，眼睛似有意，又似無意，向衛子謙那里看了一眼。
而那衛子謙，臉色更是比別人變化要大。好像有什么東西脫出了他的掌控，讓他感到有些慌亂一樣。
但是這時候大家都是正在驚訝，也沒誰去管他們兩個，只有王二是稍稍看到。
但是他也只是心里微微一動，并沒有詳細糾察這件事情。
而這個時候，清矍的姿先生卻是拿出了一架琴，然后，他對站在他身前的這些學子們說道：“我之前的考題，其實是想考大家一道文題。但是，我剛剛又想到，老夫招收學生，是要看他的靈性和悟性，而并非是現有的才華。”
“因為才華不夠，以后可以學習，但是悟性太差，縱使再怎么努力，也是事倍功半。所以，我這題目，也就改了，就是改成來考較大家的靈性和悟性的。”
“我日前初到金陵，偶然于一處，聽到一首曲子，簡直驚為天人，不意此塵世間，還有這樣的仙音。現在，我就在這里，將此曲彈出，然后你們諸位，憑借記憶，亦將此曲彈出。看誰彈得更全，我便收他為徒。爾等看如何？”
這……
考試還有這樣的操作？眾人都是覺得耳目一新。
以一首琴曲，來考較大家的悟性和靈性，這個卻確實可以有的。君子六藝，御、射、禮、樂、書、數。
而樂，就是音樂，當然是最需要人有靈性和悟性的了。
其它，或多或少，都有技藝的痕跡，熟能生巧，日久自見其功。
但是樂，沒有靈性悟性，只是彈工而已，終是落了下乘。
一時大家都是沒有言語，靜等姿先生出題。就是那衛子謙，此時也是靜下心來，仔細聽姿先生彈琴。
雖然事情出了一點意外，但是，衛子謙自認為自己六藝也頗通。雖然已經沒有了先發優勢，和大家又是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但是，憑著自己的真實本領，衛子謙以為，自己未必就一點機會都沒有。大家都是同樣的一道題，誰怕誰呀？
而這個時候，就在衛子謙心下平復下來的時候，姿先生的琴曲，也已經彈響了。
頓時，一縷清音，是傳揚了開來。
這琴曲，一開始還不怎樣，但是隨著彈奏的進行，眾人很快的，就是被帶進到那音樂的氛圍之中去了。一個個是閉目沉思，如醉如癡。
大家顯然，都是被這音樂所感染，所有人都是沉浸到了音樂的世界里去了。
但是卻有兩個人，表現和其他人絕不相同。這兩人一個是衛子謙，一個是王二。
其實琴音才一響，沒過三秒，王二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