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雄稽首如搗蒜,對珠簾里的人說道:“臣不敢,臣死罪。”
他此時全身是汗如雨下。
珠簾里的甄太后鼻子里又輕哼了一聲,這聲音極是輕蔑。“你既不敢,那就退下吧!秦先生,此事就交由你們內閣全權處理。務必要抓緊。”
秦山趕緊施禮說道:“臣遵旨!”
由內閣議定這事,那甄皇后行洛神之名,母儀天下,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其實甄皇后此時并非是貪這洛神之名,實在是現在朝堂里的一些聲音,對她有了非議,說是婦人干政,并非國家之福,有擠兌她退位之意。
這當然是小皇帝的生父那邊,宋王所做的好事。為了爭奪權勢,宋王和太后這邊,是你來我往,明槍暗箭,斗得不亦樂乎。
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甄太后有意將這洛水之神確定了,然后,為自己的參政議政,打下基礎。
天下自古就有君權神授這樣的觀點,如果甄太后是洛水之神,無疑,她的統治,就有了君權神授的加持,以后,別人也就說她什么不得了。
朝堂的紛爭,金陵縣令顯然也是感受到了一些,所以他才會想出來,將這一篇洛神賦,獻上圣駕面前來。
李玉本來也就是李縣令在上面的一條線,看到這份壽禮,如何看不到這一次的契機?因此格外重視,立即是呈送到了甄太后的面前。
所有的事情,都是環環相扣,現在,就看兩股勢力方面,對這事如何相爭了。
把事情交給了秦山去辦,事情也算是塵埃落定。宋王那邊就算對此還有不服,也是莫可奈何。
內閣現在還在太后這邊,宋王就永遠只能是勢弱一些。除非爭取到內閣,否則,宋王想翻盤不易。至多,只能添些小堵。
等到這些臣子漸漸都是退了出去。人影遠走,珠簾里面的曼妙人影,才好像是松了一口氣。旋即,淚水是慢慢的,浮上了她的眼眶。
每天面對著朝堂上的這些惡狼,甄皇后是真的感覺到心力交瘁,生怕自己哪一天,就控制不住局面。
她畢竟是一個婦道人家,而且,并不是很強勢的那一種。現在之所以戀棧這個位子,只不過是她有心愿未了。
如果放棄了現在的這些權力,她的事情,就再也辦不成了。
“狗子,為娘當初給你取這么一個輕賤的名字,就是希圖上蒼保佑,讓你平安的長大。但是沒想到就算如此,也不能免除你身上的厄運。難道這真的是命嗎?”
空無一人(指朝中大臣,宮里其他人,永遠是有的)的未央宮里,甄皇后是喃喃自語。她那處處堪憐的驚世嬌顏上,已經布滿淚痕,望之讓人心慟。
甄太后本事民女,民間的某些說法,她是信奉著的。原本給新皇子取名,是想祈求個平安,誰知人的一生,真是上天注定。皇子生下三日,竟是被人抱出了宮去,下落不明。
這豈非是一個人的名字,并不能斷一個人的禍福。早知如此,她也不給自己的皇兒,取名狗子了。
世事皆不如人料。
甄太后正在黯然神傷,李公公匆匆忙忙從外面走來,遠遠的,他就跪下給太后叩頭:“太后,太后,金陵有消息傳來了……”
他此時心情激動,說話聲音也顫抖。而且遠遠地就跪下,也有快一點說出這件事情的意思,為的就是讓甄太后早點聽到。
甄太后看這老奴如此神情,她是悚然一驚,霍地站起身來。
“什么?”甄太后是心情急迫,聲音里,也是透露出了一絲緊張的氣息出來。
李玉道:“金陵方面的探子,傳回消息來說,數年前,宮里消失的趙公公,似乎在金陵出現過,身邊確實帶著一個孩子。但是后來,兩人卻是又不知所蹤。恐怕,皇太子流落在了金陵,也未可知。”
“這……”甄太后在宮里來回的踱著步,神情焦慮。事情雖然好像有了眉目,但是,卻不啻依然是大海撈針。
金陵,那得多大的一塊地盤,而且,這還是許多年又已過去了。
但是,再有困難,她們也得迎難而上啊!這么多年的尋找,不就是為了今天嗎?
“大珰帶人火速趕往金陵,一定要仔細查找。”甄太后是對李玉吩咐道。
李玉忙奏報道:“太后,此事還需謹慎。我們在尋找小皇子,宋王只怕也是在尋找小皇子。如果我們大張旗鼓地前去金陵,只怕會引起他們的懷疑,那時反而不美。”
甄太后一怔,暗道自己這時怎可如此糊涂?茲事體大,絕對不能馬虎。
她來回又走了幾步,曼妙的身體,依然有些顫顫的發抖。可見她心里,此時是何等的激動。
李玉是暗暗嘆息。每次一有消息,太后都是如此,而最后希望落空,太后又不知是如何熬過來的。
人家都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太后此時神情,可知她心里對這一次的消息,是抱了有多大的希望。
可是最后如果希望落空,太后心里的感受,又會是如何?
這些年來,李玉看到過多少次太后這樣的表情,他都已經記不清了,而太后因此而受到多少的折磨,李玉真是不敢想象。
太后,是一個苦命人啊!世人看到的,永遠只是她在人前的權力、威嚴的一面。而她在人背后所遭的罪,又有誰知道?
思謀了一番后,太后站定,對李玉說道:“福親王的玉棠公主,上個月剛及妍,就下旨替她選親吧!天下各州,都派人前去,大珰親去金陵。暗中辦理此事。此事就拜托你了。”
李玉趕緊道:“老奴遵旨!”
說著話,他就想起身,不過,這時他是忽然又記起一事,于是復又奏道。
“太后,老奴記得,上次金陵縣的縣令,獻上洛神賦時曾說,做這賦文的學子,因為金陵同知的遷延,耽誤了今年的府試,連個秀才功名,都沒有得到。老奴以為,太后此次差老奴前去金陵,不如順道就賞賜了這學子一番。如此,就算還有人對老奴此去金陵,有所懷疑,這下只怕也是會懷疑又減去一分。大家必定以為,太后只是要賞賜那學子一番,所以才差老奴去的。對其他的事,恐怕未必就會有多么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