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初雪望著燕王馬車消失的街頭,擔憂道:“我看燕王殿下如果遇害,他回去復命頂多也只是一個護衛無功,受不了什么多大的懲罰。”
浪天涯問道:“燕王就沒有自己的勢力?”
青陽初雪嘆道:“有,全在邊關。這也就是為什么皇上要把他的領地重新封到南方的石嶺城的原因,皇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不想有藩王再度造反來威脅皇位。太子心中也明白他父皇的意思,這不剛代理朝政,就迫不及待的要殺燕王了。”
浪天涯皺眉道:“既然皇上要殺他,我去救了他又如何?燕王愿意隱姓埋名做一個凡人嗎?”
青陽初雪搖頭道:“絕對不會。燕王此人志氣極高,他一生的夢想就是統一天元大陸。”
浪天涯啞然失笑道:“天元大陸七個國家,若不是高山、大海、沼澤這些特殊的地理位置的分布,中州國能安穩這么久?”
青陽初雪無奈道:“中州國在建國之初對中州的確是完全的統治,但幾百年過去,塞北的域外民族與南方十萬大山的蠻荒族都已經不在對我們中州供奉,還時常侵擾邊關的城池與百姓。這看起來要統一天元大陸的確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但燕王殿下非是一般的人,他的意志十分頑強。”
浪天涯笑道:“戰爭不只是靠意志。”
青陽初雪搖頭道:“也許你不認同他。不只我,我青陽家,還有跟著他的家將與共事過的朝中官員,都對他十分擁戴與敬仰,所有人都說他文韜武略,胸懷天下,能讓中州國再重返巔峰。不然,為何太子會如此懼怕只是與自己同姓的一個藩王?還未上位,就要鏟除他呢?”
浪天涯疑惑道:“你怎么覺得我好像不會救他?”
青陽初雪嬌軀一顫,露出歉意的笑容,有些羞澀道:“我爺爺說像你這種人不會在乎什么權力與名利,更多的只是憑借自己的喜惡去行事,所以我……”
浪天涯搖頭道:“我既然來了自是會插手這件事,況且我這個人不喜歡什么都用武力去解決,有時候在對付某些人時,用上一點權利,會比力量來的更為震撼。”言畢,思索道:“救他很簡單,關鍵是如何讓太子不在把他作為目標。不然他只能隱姓埋名或者永遠跟著我,我想這個燕王殿下肯定不愿意吧?”
青陽初雪也是苦惱的皺起眉頭。
浪天涯來回踱步了幾下,道:“這里去石嶺城需要多久?”
青陽初雪算了算,道:“差不多十天吧。他們這么多人馬,估計需要的時間可能會多個三四天。不過,你要快點行事,常勝敢明目張膽放任夜幕府的人刺殺燕王,保不定這一出城就會有事發生。”
浪天涯思索了片刻,嘴角微微一笑,附在她耳旁道:“我有一計,需要你配合行事……需要你這般……”
※※※
出了巨鹿城的南門便是群山起伏的峻嶺,護送燕王的一行隊伍走在彎曲的官道之上,他們想要抵達石嶺城,需經過大湖府、廣元府兩地。
常勝身穿盔甲,披著一翎紅色的披風,雙手拉著韁繩,觀望著官道兩旁的風景。
他的心腹周沖騎馬落后半身,看了看隊伍中央的馬車,小聲道:“大人此番替太子解決這個麻煩,想必回去之后,必定會受到重賞,到時候,看朝中那些老臣還敢不敢在大人面前趾高氣揚。”
因為常勝是繼承父輩爵位,又因年紀尚淺,一直不被朝中臣子們所認同,覺得此人毫無本領,只是會投胎而已。
常勝笑道:“等太子一繼位,那些個說我壞話的老家伙們,我要他們好看。”
周沖點頭道:“還是大人英明有眼光,早早就看出二皇子有資質。半年前陛下才立下太子,任誰也沒想到陛下會廢長立幼。現在大皇子與八皇子一個被封為親王,一個是自幼疾病纏身,被按照祖制,大皇子被封為藩王,去守邊關,八王爺太醫斷言活不過二十,他自己早也就看開,做個瀟灑的王爺,四處游玩。不過殺胡口的燕王此人太過鋒芒,十幾歲在邊關領兵打戰,二十三繼任燕王,朝中半數武將都與他共事過,此人不除,太子怎會心安啊!”
常勝點頭道:“燕王雖也姓朱,但他與太子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若不是祖制如此,燕王早就被廢了,這么一個重要關口讓他們這個朱姓分支握重兵守了幾百年,歷來哪個上任了皇位之后不是擔憂他們這族會反叛?不過好在這燕王還算忠心。但五十年前陛下年少登基之時,西北將軍城漢王造反,壓住叛亂之后,陛下殺了吳王一族,也想削藩,可奈何壓力太大,沒有成功,現在太子上任,一定能完成陛下未完成的宏愿。”說罷,朝著周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點。
周沖夾了兩下馬腹,來到常勝身旁。
“照我們這個速度,明天午時前會到達一個峽谷,名為遮天谷,那里會有山賊埋伏,記住,山賊出來后,你找兩個兄弟護送燕王朝山谷的南側逃去,那里有一條小道,自會有人等著你們。”常勝說罷,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明白似的點了點頭。
二人談話間,突后方響起了馬蹄聲。
常勝回頭一看,愕然道:“她追來干什么?”
周沖很識趣的放慢馬兒的步伐,落后丈許。
青陽初雪換了一身干凈利落的暗紅色武士服,腰間掛著一把匕首,長發扎起在頭頂,看去顯得英姿颯爽。
她與常勝并駕齊驅,道:“我陪著你們去石嶺城。”
常勝惱怒道:“你這是胡鬧,趕快給我回去。”
青陽初雪頭一歪,倔強道:“除非你殺了我。”
常勝知道她大小姐的脾氣,也拿她沒辦法,招呼周沖上前,耳語道:“派幾個好手,保護好她的安全,記住,她要是出什么事,我要你小命。”
周沖嘿嘿笑道:“大人放心。”
臨近黃昏,隊伍來到一半山腰,常勝看了看地勢,指著不遠處一個山坳坳道:“在那里扎營生火,派哨兵去高地警戒。”
周沖領命而去。
就在隊伍要靠近那個山坳坳走時,
突,異變突至。
離地兩丈許高的一處巨大松樹內,向著他們的茂勝枯枝突然爆炸開來,化作含蘊勁氣的千萬點細長枯葉,朝下面經過的馬隊激射而去。
常勝也并非如表面那般只是一個頑固子弟,不然如何得到太子的重要!
早有警覺的他和青陽初雪首先作出反應。
在黑衣刺客動手前的一剎那,兩人已斷定了這可怕的刺客的目標并不是他們,而是馬車內的燕王。
常勝臉色一變,暗道:“我們這里沒埋伏人啊?這刺客到底是何方人馬?”
刺客此舉顯是精心計算過的行動,絕非倉卒舉事,因燕王殿下的行蹤只有常勝與幾個心腹知道,除非這刺客是神仙,否則怎能在這里待他們送上門來。
夜幕府在中州國有專責情報的工作,這次為何絲毫沒有信息給他?
這還有人什么想刺殺燕王?常勝心念一動,想著這樣也好,既然有人愿意幫忙,那就讓他背了這個鍋。
青陽初雪那敢怠慢,由腰間抽出“止殺”匕首,彈上半空時,刺客的長劍已像一道閃電般,在激雨濺飛般的枯葉助威下,向坐在馬車內的燕王射去。
馬車旁邊的守衛這才心生警兆,抬頭上望時,見到的只是眩目的芒光。
在剎那之間,一干守衛什么都看不見,驚惶失措的大叫:“有刺客,有刺客”。守衛全是陣腳大亂,首先是給枯葉射中身體,其中功力較弱的一些衛士,護身真氣立被粉碎,人仰馬翻。
功力高強一些的,亦因坐騎中招失蹄,狼狽不堪,更不要說反擊了。
“叮!”
青陽初雪的止殺匕首架在刺客這雷霆萬鈞一劍的鋒銳處。
刺客的長劍立時傳來一股奇怪的拉扯力道,使青陽初雪全力的擋擊不但完全用不上勁力,止殺匕首還差點脫手甩飛。
這一身黑衣,身手不凡的刺客顯然想不到有人能及時擋格他必殺的一劍,招式猛然一變,凌空一腳踩在馬車上,只聽見“轟”的一聲,馬車車身四分五裂,燕王單手握劍,如在院中那般悠閑自在盤腿坐在馬車里,只是他的頭仰著,目光緊鎖斜飛撲來的刺客。
常勝假裝喝道:“殿下小心。”
眼看那刺客的劍鋒以無與倫比,不可匹敵的力量朝著燕王的頭頂刺去時,卻是突然在空中一個九十度轉彎,以迅雷之速,朝著前方馬上的常勝刺去。
青陽初雪臉色一變,雙腿一踩馬背,縱身過來,擋在了常勝的前方。也急忙揮出匕首,朝黑衣人的腰間刺去,可是只掉下來一截黑布與一個什么很小的東西。
“嗤!”長劍由腹部刺入青陽初雪體內,黑衣人見一擊不成,凌空再度變幻步伐,雙腳各自互踩,消失在山中密集的樹林里。
這一切都是發生在電石火花之間,由刺客出場到遁走不過五息的時間。交手至此,各人見到的只是刺客鬼魅般的影子,一點看不到他的形相。
待一眾士兵反應過來,刺客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青陽初雪重重的摔在地上,腹部的鮮血將她的武士服染的更紅。
常勝一下驚呆了,看著青陽初雪昏倒在地,才急的翻身下馬,一把把她抱入懷中。
燕王喝道:“快,金創藥。”
常勝他這才醒悟過來,大喊道:“金創藥,金創藥……”看來,他是真的愛著青陽初雪。
周沖四處看了看,望著刺客消失的地方,突想到什么,在馬車的殘碎木屑中找到一個小拇指大小的竹筒,他眉頭一皺,拿著竹筒用手拍了兩下,一張折疊過幾次的紙條躺在他的手心。
他慢慢打開一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走過去在常勝的耳邊道:“大人……大人。”。后者雙眼通紅,怒瞪著他道:“什么事?”
燕王此刻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他常年征戰沙場,對刀劍傷處理十分有經驗,正在劃開青陽初雪腹部的衣服,替她清理傷口。
周沖面色陰沉,將紙條遞給了常勝,道:“大人,您看看。是剛才青陽小姐受傷前劃破刺客的衣服掉出來的。”
常勝擦了擦通紅的眼角,展開紙條一看,赫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燕王見他神情有異,用滿是鮮血的手拿起掉落在他旁邊的紙條,只見上面寫著“常勝叛變,殺之。”
燕王看完,哈哈笑道:“定武候啊定武候啊,想不到你忠心耿耿,還沒到頭,太子就要殺你。”
常勝眸子不停閃爍,喃喃道:“前天的事情不能怪我,只能怪初雪她突然出現,不然……不然我們早就成功了。太子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什么?”
他真的急了,道出了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燕王似乎毫不生氣,一邊替青陽初雪敷上金創藥,一邊大笑道:“這就是權利之爭,沒有人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么,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
青陽初雪突醒了過來,問道:“常勝……你……你沒事吧?”
常勝渾身一顫,如遭雷擊,道:“傻丫頭,傻丫頭,你怎么這么傻啊……我沒事,沒事。初雪,你感覺怎么樣?”
燕王道:“她現在很虛弱,別跟她說話。”說罷,拿出紗布包扎傷口,繼續道:“好在她內力不錯,那刺客的一擊破掉她的護體真氣,讓這一劍威力減輕了幾分,不然她早就一命嗚呼了。”
常勝此刻顯得有些六神無主,不停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晚間,氣溫陡降。
一堆堆篝火在山坳坳的腹地升起。
常勝拿著一個酒壺不停的猛喝,燕王斜靠在巨石上,望著漫天繁星,問道:“常勝,若拿名利和初雪給你選,你會選擇什么?”
常勝一愣,放下已經揚到了嘴邊的酒壺,愕然道:“我不知道。”
燕王微微一笑,道:“若是我,我一定選擇名利。這就是為什么太子要除掉我的原因,也要除掉你的原因?”
常勝不解,露出疑惑的神色望著他。
燕王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手一伸,后者會意,將酒壺遞了過去,燕王喝了兩口,道:“太子知道我為了皇位,什么都得出來,所以要殺我。太子也知道你為了青陽初雪會放棄一切,所以他也要殺你。”
常勝雙手抱胸,望著躺在火旁已經睡熟的青陽初雪,苦笑道:“我到現在才知道我原來有這么喜歡她。不過話說回來,這事也不能完全怪太子,前晚的行動可以是說十分周密,殿下是必死的,哪想半路殺出了她。幾個月不見,她武功竟然長進了這么多,還把你安然救了出來。”
燕王哈哈笑道:“我們兩個這就叫命不該絕,都被她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