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虎又去地里干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才挑著沉重的擔子回來，一張臉又黑又紅，扶著墻好一會才站直腰。

還沒等他喝口水，老錢氏的罵聲又傳來了，下午罵秦氏，秦氏裝死不回應，這讓老錢氏火大，于是舊話重題，倒要看看還能不能裝死。

陳三虎聽的直皺眉頭，這個時候陳三虎不敢說自己把秦氏的活干了，因為他干不過來。

王氏正在灶房做飯，聽到罵聲呵呵冷笑，趁著老錢氏罵人的功夫，忍不住捏起一塊肥肉往嘴里塞，卻不想被逮個正著。

原來老錢氏一邊罵一邊移動，她正是擔心王氏偷吃才過來的，這下子可算逮個正著，于是罵聲更起勁了。

別人家累了一天有說有笑吃晚飯，老陳家是雞飛狗跳，罵聲不絕與耳。

陳三虎看到老娘轉移目標，忍不住長出一口氣，趕緊鉆進屋內看秦氏，看到秦氏哭的眼睛紅紅的，老實漢子挺心疼，就是嘴笨說不出來。

搓著手坐到炕邊，半天才擠出三個字：“好點沒？”

“咋滴，想讓我娘明天下地干活啊？”陳順摳著鼻子冷笑，笑的陳三虎直搖手。

“沒，沒啦，我就是關心一下你娘。”陳三虎這次說的挺溜。

“一兩五錢銀子，爹打算怎么掙回來啊？”陳順依著墻問道。

陳三虎被問的頭大，良久才說道：“等到雙搶結束，我去鎮上打短工，一天可以賺十五文。”

“呵呵，一天十五文上交一半就是七文半，哎喲，你得打多天短工啊，我來算算啊。”陳順曲著手指掐算。

陳三虎也在心里默默算著，一兩五錢銀子像是一座山似的壓在他的心頭。

“嘖嘖，天天出工也得干上二百天才能還上債，還得祈求天天有活，如果這期間再出個小意外，呵呵，爹啊，你一年都還不了這筆債啊。”

陳順算完自己都笑了，指望打短工掙錢還不如去山上打獵呢，如果運氣好獵上一頭野豬還能有剩余呢。

陳三虎的臉更紅了，感覺自己的一家之主的地位不保，心里無奈嘆息，有時候會想如果自己也有一技之長就好了。

當年那個老木匠其實是看上自己的，還想招自己當女婿，可惜最后被老娘插手，好事落在了二哥頭上。

如今二哥憑著這門手藝每年也能賺上許多銀子，平時也有閑錢給孩子帶點吃的，哪像他身無分文。

陳三虎想到過往又一次低下頭，抱著腦袋不說話，任由陳順再毒舌，愣是沒能攻破那個抱頭姿勢。

秦氏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男人，又是心疼又是恨，恨自己的男人立不起來，不知道疼人，更恨自己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晚飯是在老錢氏的罵聲里開始，因為陳順與秦氏都沒干活，所以沒有他們的飯，陳三虎得知這個結果時表情那叫一個精彩。

陳順則是冷笑，盯著陳三虎說道：“爹，這就是你的本事，連自己的妻兒都養活不了，你天天忙什么呢？

找個短工一天也能賺個十五文小錢錢，不說別的，買幾個包子不是事吧，說說，你今天都干了啥，為何連個包子都沒掙回來？”

陳三虎不言不語，眼神轉身老爺子，老爺子心情很不爽，想到明天要花錢請短工，心情更不爽了，這會被陳三虎盯著火苗往上躥。

“看什么呢？我有說錯嗎？在家里躺了一天尸，憑什么吃飯，咱們陳家可不是大戶人家，不養吃白食的。”

老錢氏硬著脖子喝道，陳順的笑容像是一根刺似的扎在她的心上，別提多憤怒了，可惜陳三虎不看她。

“爹，要不分家吧，把我們一家四口分出去。”陳三虎苦澀的說道，腦海里回響著兒子的話，或許自己真的不是親生。

這些年自己表現的還不夠好嗎？為何他們總看不到自己的付出，為何總罵他們一家是吃白食的，要論干活他可是干的最多啊。

老爺子的臉僵了一下，橫了老錢氏一眼，喝道：“閉嘴。”又看著陳順說道：“順子坐下吃飯吧。”

“謝謝爺，不過我娘身體不好起不了炕，我就端點回屋吃吧，順便照顧我娘。”

陳順說完來到盆邊，主動舀了兩大碗粥，拿上四個窩頭，還挾了一些菜放在粥上，端起來就走。

指望老錢氏分配，今天晚上肯定吃不飽，陳順心里可明白了，而且端走這么多，老錢氏肯定肉疼，陳順表示我就喜歡看人肉疼。

事實是老錢氏真的肉疼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陳順已經端起來往外走，把老錢氏氣的不行，站起身就追，邊追邊罵。

老爺子實在看不下去了，氣的把碗扔在桌上，喝道：“回來，吃飯。”

老錢氏回頭看看，發現老頭臉色陰的可怕，這是發火的前兆啊，如果再鬧下去肯定沒有好果子吃，老錢氏不是傻子，立刻收聲回座。

王氏端著碗看戲，看到這兒挺失望，還以為婆婆會追上去罵上半夜呢。

陳三虎看到老娘坐下開吃，這才端起碗吃飯，心里別提什么滋味了。

陳順笑嘻嘻回到房間，把秦氏扶好，這才遞去碗筷與窩頭，心情好極了，連秦氏都感覺到兒子的好心情。

“順子，你說晚上我同你爹提和離可好？”說到這兒秦氏長嘆一聲，“離了陳家咱們可能要住山洞了。”

“別，先別提，這幾天你就躺在床上養身體，要走也得養好身體再走，這家里吃的可是咱們種出來的，不能就這么便宜他們。”

陳順笑瞇瞇的說道，也看出了秦氏的茫然，小聲道：“娘，就算離開陳家，我也會給您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不會讓妹妹與娘吃苦。”

秦氏聽的眼前一亮，只是眼神落在陳順的腿上，眼神又暗淡下去。

陳順也不解釋，埋頭吃飯，不吃白不吃，吃了還能讓別人心塞，何樂而不為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還沒亮，老錢氏就站在院里扯著嗓子罵街，罵一家人都是懶鬼，什么時候了還不起來干活，罵的陳三虎一溜煙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