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羽怔怔地看著世子如此著急的樣子，有些似懂非懂，雖然有些驚訝但卻不能表露出來，無奈道：“世子，這蘇曼可是天樞閣閣主，天啟國第一女殺手，而且她也是皇帝的親信，那玉墜說不定是她從沁芳小姐那里得到的。”

榮軒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俄而臉色變得沉郁：“不要再說了，如今本世子要她活著。”

明羽一臉苦笑，連連點頭，領了命下去了。

可惜沁芳已經在大火中葬身了，這件事只怕難以理出頭緒。正沉思間，木門被叩響，榮軒應了一聲之后，只見玄月推門而入。

榮軒看著她緩緩起身，手中緊握著玉墜，黝黑的眸子里閃爍著亮光：“你怎么來了？”

玄月瞥了一眼沉睡的蘇曼，淺青色帷幔隨風搖曳，攢緊的手差點出汗了，方才來的時候她急匆匆趕來，此刻面上流露著平靜：“見過世子，玄月此番前來是想說聲對不起，之前玄月心系郡主，沒有多慮便脫口而出郡主落水之前見過蘇曼。如今蘇曼在暗房中遭遇種種，玄月身為女子，也有些不忍，想要懇求世子放了她，一切等郡主醒來再說。”

榮軒有些訝異，雖然他對于一些事情不想理會，可是玄月和蘇曼之間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如今她倒偏向蘇曼了。

屋內很是寂靜，玄月見他表情有些遲疑，知道自己的話并沒有打消他的疑慮，繼續淡聲回答：“雖然我確實不喜歡蘇曼，但是人命關天，我不能因為郡主落水之前見過她，就將一切的罪責推到她身上。還請世子海涵，相信郡主醒來之后你必定會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屆時懲罰與否，全在世子。”

榮軒聽她這樣如實回答，心中的憂慮漸漸少了些，微微點了點頭。

“既然沒有旁的事，玄月就先走了。”玄月矮身作揖，唇角微抿，緩緩轉身，腳步略微比尋常慢了點。欲意邁出門檻之際，便聽得榮軒喚住自己，她眼底含笑滿滿轉過身看向榮軒，聲音如春水般：“不知道世子還有什么事嗎？”

榮軒之前還有些猶豫，如今卻絲毫不避諱，徑直用手捏著系著玉墜的絡子，頃刻那并蒂蓮玉墜明晃晃的熠熠生輝。

玄月一雙晶亮的杏眸緊緊盯著那玉墜，面上突然露出驚訝，大步上前拿過玉墜，滿臉疑惑問道：“這不是長姐的東西嗎？長姐之前一直叨擾著說，不知道這玉墜在何處丟了，如今怎么在世子這里？”

榮軒屏聲靜氣地端詳著她，又聽她這般說，越發認定這就是自己送給沁芳的東西，可怎么就出現在蘇曼身上，他大腦搜索著，怎么都想不通。

沁芳可是林府大小姐，六年前一直寄養在鄉間，隨后回府了也是養在閨閣。蘇曼怎會與她有過交集？

這玉墜乃是自己當年親自送給沁芳的，如今卻在蘇曼手中，若說原因，榮軒思前想后，仍是不解。

榮軒哦了一聲，輕輕一笑道：“本世子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得到了此物，沁芳已去，這枚玉墜也權當本世子對她的念想吧。”

“世子這般情深義重，長姐在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玄月柳眉舒展，面上很是鎮靜，“想必世子還有別的事，玄月就不打擾了。”

說完玄月走了出去，關上門之后，她的臉色甚是凝重。

方才她得了消息十分慍怒，急急趕來想要敲門，卻無意中聽到了里頭的對話。

蘇曼竟然是害死林家的殺人兇手，而世子明明知道她害了林家，卻沒有要了她的命。玄月頓時心煩意亂，她是如今林家唯一生還的人。

世子能讓自己留在府邸，也不過是仗著對姐姐的那份情誼。若不是姐姐，自己這條命，世子只怕也不會在意。

亭苑中的菊花開的很是絢麗，可玄月此刻根本無暇顧及。

那個殺人兇手，玄月想到林家滿門被殺還有那整整燒了兩天一夜的大火，將林家燒的徹底。有一次，她央求了世子許久才能夠在馬車上遠遠看一眼成為灰燼的林府。

所有的歡聲笑語都化為了一抔黃土，爹曾經教自己書寫，娘親也孜孜不倦地教授自己和長姐女紅，而可憐的小弟年方六歲，就那樣歿了。

那場大火濃煙滾滾，她渾身上下也被燒的沒有一寸完整的皮膚，是世子從死人堆中救出了自己。

她忘不了醫治的那段時日，她不敢看向銅鏡中的自己，面目全非，她將自己鎖在屋子中，無數次想要自殺。

幸好后來鳳冥醫治自己，他用了全天下最好的藥讓自己敷，整整半年多她都不敢見人，直到他給自己重新做了一張臉，她才能有如今這副樣子。

也罷，林玄月已經在那場大火中灰飛煙滅了。如今她是玄月，縱然走在大街上，也無人能識。

不能就這樣饒了她，玄月眼底浮起了一抹殺意，她一定要讓那個蘇曼償命。

還有方才不小心聽了他們的對話，玄月暗暗思定那東西必定對于世子而言很重要。

緩緩行走在石子路間，綠樹清溪，薔薇架上花葉交織。

玄月扭頭看了一眼，并沒有旁人，這才放寬心些，可那眉頭卻是緊皺。

如此重要的東西，卻出現在那蘇曼身上，這里頭到底有什么貓膩？

不過，她也不傻，反正世子也不清楚，那么她便篤定此物就是長姐所擁有。

這樣一來，那個蘇曼即便有什么，也說不清道不明了。

那個蘇曼，必然不能留活口。

玄月驟然間眸露寒光，緩緩離去。

榮軒仍舊有些發愣，不知為何，心里有種異樣的情愫。他的心也突突突跳動著，剛才在暗房里他差點要殺了她。

他素來是個沉穩的人，鮮少有人與事能夠影響他。

而如今榮玥昏睡，這玉墜驀然出現，榮軒看向臥榻只上的人，禁閉著雙目，回想著之前發生的種種。

他也不清楚，為何自己竟會對蘇曼容忍至此。

依著他過往，她早該下十八層地獄數次了。

雖然她也曾遭受欺侮，但是他沒有要了她的命，已是十足的恩赦了。

想到沁芳當年救下自己，并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日子，榮軒胸脯劇烈起伏著深深嘆了口氣。

緩緩睜開眼瞼，雙目如漆，他深情地注視著橫在手心的玉墜。

這些年了，這玉墜最終還是回到了自己手上。

如今真是令人惆悵萬分，沒有沁芳音訊的那些年，他整個人仿佛失去魂魄般，而今她走了唯余這枚玉墜陪著自己。

或許自己不該對蘇曼心軟，他該直接滅了她。

榮軒將玉墜收起，扭頭看著里間，隨即邁步上前，在靠近臥榻之際拔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那匕首雖短卻泛著寒光，由千年寒鐵打造而成，削鐵如泥。

她犯了那樣多的錯事，自己讓她僥幸活了那么久實在是便宜她了。念及此，榮軒緊閉著雙唇。

榮軒將匕首抵著她的脖子，看著她白皙的臉上沒有血色很是憔悴。

可惜，她與自己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