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有那么一瞬間有過錯愕，不過在人前他永遠都是一副輕佻的樣子，承諾與他是根本就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

既然世人已是如此看待自己，他不介意如此下去。

他低沉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屋子里，緩緩道：“本王從不知道什么是真心。”

聽著這一句話，蘇曼心里好似被什么東西攪拌著，酸澀苦味不斷，仿佛隨時都會溢出來。

她有些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一側的桌子，眼眸之中俱是寒霜眉頭緊蹙道：“我記住了王爺今日所說的話，也請王爺記住我接下來所說的話。既如此，從今后還請王爺離蕓娘遠一點。若是他日被我發現，王爺所做的事情傷害到了蕓娘，我一定不會放過王爺。”

凌王聽后，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有些詫異，她居然為了蕓娘對自己如此言語，可見蕓娘在她心里的位置，也不枉費蕓娘對她真心一片。

她的憤怒全部都映進了自己的眼中，凌王坐在那里只是望著她。

“王爺沒有回答，我只當王爺答應了，蕓娘是個好女孩，我不希望她被有心人利用。”蘇曼起身背對著他，一邊走一邊道，“這話我只說一次。”

幽若緊緊地跟在蘇曼身后，方才屋子里那氣氛，當真是嚇壞了自己。

世子妃居然公然對凌王說狠話，要知道凌王可是當今皇上的皇叔。

先王奪嫡之爭，多少皇子慘死，而他卻能活下來，必然也是有些手腕的。

凌王看著她沒有一絲征兆地離開，方才還有些愕然，現在已經回過神，不由得深深一笑道：“有趣。”

“確實很有趣，王爺居然會對一個下人有想法。”素衣一身黑色玄衣走了出來，眉目之間俱是冷意，嘴角一扯道。

凌王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嘴角不由得一抿，站起身子，警覺地看著四周怒視道：“你怎么敢出現在這里？”

素衣察覺到他的慍怒，俯下身子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喝了幾口道：“你莫不是這些年在宮中待慣了，驟然間碰見一個不太一樣的女子便動了念想？”

凌王負手而立，冷冷一笑看著她：“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可是聽說你與那大殷質子交往密切。”

素衣聽聞深吸一口氣，不由得將桌案上的杯子一舉朝他丟去。

凌王順手便接過，爽朗一笑道：“果然人前溫柔如水，然后暴躁如虎，你這性子還是沒有改。”

“我只是來告訴你，別忘了你身上背負著什么。你這重身份可是多少人換了鮮血才來的，皇城之中錦衣玉食慣了，你可千萬別忘了自己身上到底流了什么血脈。”素衣杏眸之中俱是蒙蒙霧氣，心底的刺痛無法用言語訴說。

空氣中似乎有些冷淡，凌王的面上再不復之前的不羈，轉而多了一些惆悵。

他的手不由自主緊緊握著，青筋隱隱可現，他自是記得自己身上到底背負著多少血海深仇。

俄而，平靜被打破，凌王轉身之際眸中皆是陰翳，聲音從未有過的深沉與森寒道：“若非你急于求成，抓了那傾城公主，山寨又怎會暴露？”

素衣微長而翹的睫毛顫抖著，因為憤怒而顫抖著身子，緊握的拳頭暴露著她不可克制的恨意道：“她是罪人之女，是至高無上的公主，從小便嬌生慣養，更是呼風喚雨。我瞅著她的樣子，根本就止不住情緒。可你瞧瞧我們，如今隱姓埋名，根本就不敢公之于眾，過著黑暗的日子，曾經的輝煌湮滅，被人所遺忘。如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見而誅之。”

恍然間，幼時所有的一切都顯現在眼前。

凌王的心情剎那間變得復雜莫測起來，他知道她內心深處的委屈，壓抑了這些年，籌謀了這般年月，便是為了替逆風正名。

“你不好好待在清風閣里，出現在這到底想做什么？上次因為你的魯莽，我們已經折損了人員。”凌王漆黑的眸子里藏著一絲怒色，聲音并沒有滯留。

素衣微微眨了眨眼睛，想起了自己所為也不是沒有一點好處道：“至少我知道了方才那個蘇曼可是不少人的軟肋，皇上、世子抑或質子，可都對她十分上心。”

“她可不是你能小覷的人物。”凌王不由得淺淺一笑。

“那是自然，你接近那個叫做蕓娘的婢女，不也是為了將來能有所打算，只可惜被她發現了。”素衣吃了口糕點，有些甜，抬頭笑道，“大殷使臣就要來了。”

“我當然知道。”

“這可是個好機會。”素衣唇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笑。

“那個孤竹國皇子如今在何處？”凌王眉頭緊鎖，“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陷入流沙之中，必死無疑。”素衣柳眉難得的舒展，一頭綢緞般的長發只用一根淺色束帶扎著，殊璃清麗的臉上逸出了微笑，“你也知道，流沙可是殺人于無聲。”

“最好如你所言。”凌王緩緩轉過身子看她，情緒平復了一些問道，“你與那質子聯系的時候，可沒有被人瞧見你的樣子吧。”

“那是自然。”素衣微微挑眉道，“我做事你放心。”

想起上次山寨的事情，凌王皺了皺眉，總還是有些不放心道：“無論如此，還是要加派人手尋找那孤竹國皇子，若是他僥幸活著，你的人找到了一定要滅口。”

“放心，不會出岔子。”素衣垂眼，對于他對自己十分不放心的樣子有些生氣道，“罷了，我還是離開這里，省的你又教訓我。”

說完，她推開身后窗子，縱身一躍離開了。

而蘇曼自從怡紅院出來之后，她整個人都坦然了許多，果然將心中的話都說出來才覺著舒服。

蘇曼與幽若一道上了馬車，幽若眼珠子轉了幾圈終于問道：“世子妃，你今日女扮男裝去見凌王，還對他說了那番話，他會不會。”

“他敢。”蘇曼搶在前頭打斷她的話道，“他雖然是王爺，可也不能動我身邊的人。若他還敢打別的念頭，我一定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