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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帝妃清嫵

第8章患病

思蕓陵歸來后,趙成熠便生了一場大病,纏綿病榻數日,高熱不退。這時已近年關,待幾場雪落下,病勢更加沉重,絲毫不見好轉。

府里的大夫診治來診治去,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無論沈清嫵問什么,大夫都答,殿下無礙,殿下無礙。

無礙能在床上躺那么多天,燒得直說胡話?

沈清嫵氣得端出王妃的架子,指著那大夫罵:“你平素無能也就罷了,倘若這回楚王有個好歹,我扒了你的皮!”

大夫被罵得瞠目結舌,一時無言。他在王府多年,楚王一向是好說話的,待人接物,溫和有禮,從不與人動怒,偏偏娶回一位如此兇悍的母夜叉,實在不知,楚王究竟看上了這位楚王妃哪點好?想不通,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見那大夫連連搖頭,沈清嫵心如擂鼓,問:“怎么,是楚王哪里不好了嗎?”

大夫又連連搖頭:“不,不,不,殿下好的很,好的很,娘娘寬心?!?/p>

沈清嫵快給這大夫氣個半死,尋思再讓這庸醫治下去,趙成熠只怕要一命嗚呼了。

左思右想,下定決心,叫來趙巖:“去宮里,請陛下撥幾位太醫來替楚王診脈?!?/p>

趙巖面有難色:“王妃,這不大合適吧?”

沈清嫵挑眉:“哪里不合適?”

趙成熠是天家貴胄,再如何不得文景帝待見,始終是嫡親的當朝皇子,請宮里的太醫過府診治,有什么干系?

見自家娘娘不知其中波折,趙巖向她細細解釋。

那是趙成熠在宮外建府沒有多久之時,一次,外出狩獵,馬在林中受驚,生生將他自馬背摔下,一條腿直接給摔斷了。下人急急慌慌抬他回王府,大夫一看,傷勢太重,不敢動手替他接骨。

那時,也有人提出,不如去宮里請經驗豐富些的太醫親自過府診治?趙巖騎馬飛奔而去,向太醫院要人。

哪知,太醫院幾位太醫聽了后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他,就是沒一個人愿意起身,前往楚王府。

聽到這里,沈清嫵已經氣不打一處來,問:“他們為什么不愿意替殿下診治?”

趙巖似乎說不下去,見王妃目光炯炯望著自己,苦笑一聲,硬著頭皮回答:“當時,他們說,太子正染了風寒,陛下與皇后憂心如焚,宮中太醫需輪番到東宮值夜,是故分身乏術,無暇前往楚王府。我與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太醫大吵一架,轉而去東宮,求見陛下,哪知一進東宮的門,就被告知陛下憂思太子病情,無暇見我。娘娘,你可知道,那日我回到府中,告知殿下此事,他竟然笑著說:‘無妨,一點小傷,我自己來就是?!?/p>

后來,他真的親自動手,自己替自己接骨。那樣的錐心之痛,他卻不曾喊過一聲,只默默忍耐下來。

最后,連一旁的大夫都看不下去,冷汗直流,戰戰兢兢說:“殿下如此耐力恒心,將來必成大事?!?/p>

趙巖已經說完,四周靜得出奇。

沈清嫵望著正病得人事不清的趙成熠,不禁有些悲從中來。

她一直以為,即便再不受陛下喜愛,趙成熠畢竟是他的親生皇兒,有血緣維系,打斷骨頭連著筋,關系能壞到哪里去?可如此看來,在文景帝心中,只有東宮那一位算得上皇子,如今躺在這里,病得說不出話來的楚王,哪里入得了當今天子的眼?

她悄悄拭了淚,吩咐大夫下去煎藥,又命令趙巖回相國府一趟,請自小照料她身體的那位常大夫來楚王府診脈,各人得令行事,一一退下,她方才擰了一方濕帕子,親自替趙成熠擦拭起額頭的細汗。

趙成熠雙眼緊緊闔著,口中連連囈語些什么。

沈清嫵俯下身去,貼著他的胸膛,輕聲問:“殿下,你說什么?”

“母妃……母妃……”

他喚了一遍又一遍,她終于聽清,他叫的是蕓慧皇貴妃的名字。

那日,在思蕓陵中,她曾經問趙成熠:“聽聞陛下一直頗為寵愛皇貴妃,最后怎會那樣絕情?”

當時,趙成熠正牽了她的手,靜默立在蕓慧皇貴妃的衣冠冢前,聽她這樣問,唇角染上一抹幾不可察的嘲諷:“當今天子一向絕情,他的所謂寵愛,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p>

帝王的一時新鮮,竟成了一劑催命毒藥,令蕓慧皇貴妃被有心人謀害,一代紅顏,自此凋零,實在可憐、可悲、可嘆。

也許,在趙成熠心中,對棄自己母妃于不顧的文景帝,始終是有一份不甘、一份怨恨的。

想到這里,沈清嫵握緊了趙成熠的手,柔聲安慰:“殿下,我在這里,不要害怕,我會永遠在這里陪著你。”

有常大夫坐鎮,加之沈清嫵不舍晝夜的悉心照料,趙成熠的燒漸漸退下去,人也略微清醒些,但沈清嫵替他擦身時,意外發現,他的脖頸間似有一些疹狀物,發紅發黑,密密麻麻。

常大夫察看后,據實以告:“王妃,殿下的情況,只怕不容樂觀?!?/p>

沈清嫵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桐歡在一旁勸:“娘娘,還是得請宮里的太醫來看看,常大夫一人,照應不過來啊!”

沈清嫵頭痛不已:“趙巖說的話,你也聽見了,宮里的人,一向最勢力、最捧高踩低,要他們過府替殿下診治,他們愿意嗎?”

常大夫略一思索,道:“不如請相爺出面?想來他們看相爺的面子,也不敢輕易怠慢?!?/p>

她一向不喜歡借用沈相的權威壓人一頭,但如今事發突然,情況特殊,非得如此不可了。當即修書一封,向沈相稟明情況,要他立即進宮,向文景帝請旨,下撥太醫,替趙成熠診治。

沒料到,宮里的太醫過府之后,情況反而更加糟糕了。

他們只稍微診治一下,便一口咬定,趙成熠是出了天花,必須遷出王府靜養,否則,將會傳染給王府中的每一個人,釀成瘟疫。

常大夫一向彬彬有禮,溫文爾雅,不喜與人爭執,如今見那幾位太醫明顯胡亂診治一通,不由怒上心頭,氣得大罵:“殿下此癥,至多也就是痢疾而已,諸位在宮中當差多年,都是一等一的醫學圣手,可如此信口胡謅,實在有違醫者仁心!”

那幾位太醫一擁而上,齊齊指責常大夫沒有見過世面,是無能無用的庸醫,是以看不出趙成熠的病癥。

他們吵得不可開交,沈清嫵腦袋快裂開,一拍桌子:“你們有完沒完?再吵鬧不休,全拖出去砍了!”

她本就是相國千金,有沈居正撐腰,如今再拿出楚王正妃的名頭,料想無論如何,都能鎮住這幾個不知好歹的太醫。哪知,他們不僅毫無懼色,反而一致認為,此事事關重大,應當立即稟報文景帝,恭請圣斷。

這下,沈清嫵就是再愚蠢,也看得出里面有貓膩了。

這些太醫,只怕不安好心。

她正愁眉不展,思忖此事該如何應對,王府已經接到圣旨,文景帝圣諭,命趙成熠即刻遷往泗河行宮靜養,病愈前不得回京。

沈清嫵的心不由涼下來。

如今已是臘月,再過十日就是除夕,正是一年當中闔家團圓的歡喜時節,這個時候,自己的皇兒病勢沉重,文景帝非但不前來探望,反而下旨,要趙成熠出城養病,離他遠遠的,天家的父子之情,涼薄如此,實在令人心寒。

沈清嫵請求陪同侍疾,那傳旨官冷冷剜她一眼,不陰不陽地說:“王妃娘娘,陛下的旨意寫得清清楚楚,命楚王遷往泗河行宮靜養,您跟著去,算怎么回事?萬一過了病氣回來,那可如何是好?那天花畢竟是會傳染的呀!”

從小到大,因著沈居正的緣故,沈清嫵一向是被捧在手心,嬌養著長大的,何曾有人這樣同她說話?

被這不三不四的下作奴才一激,她氣得說不出話來,狠狠在那傳旨官面上錮了一掌,怒聲道:“你算個什么東西?竟敢這樣同我說話!”

傳旨官被她一喝,當場跪下,但口上依然不饒人:“王妃跟奴才生氣不要緊,但別逆了陛下的旨意才是,否則,那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小心連累了相國府上下,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這話說得難聽,但沈清嫵不得不承認,這么難聽的話,偏偏就是事實。

她空擔著楚王妃的頭銜,還是眼睜睜看著他們將昏迷中的趙成熠抬出了王府。

塌上還有趙成熠睡過的體溫,她坐在那里,默默流淚,像死了一樣。

桐歡被嚇到,小心翼翼問:“娘娘,你沒事吧?”

沒事?

她怎會沒事?

她分明擔心得要命。

那幾名太醫是誰派來的?他們為什么一口咬定趙成熠得的是天花?

消息是誰泄露出去的?文景帝為什么強令趙成熠離京養?。?/p>

有人要對趙成熠下手嗎?他這一去,會不會再不回來?

那一日,是她提出前往思蕓陵,如果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染病。是她害了他。

越想越傷心,沈清嫵撲在塌上,嗚嗚哭起來,口里只有一句:“我真沒用!”

趙巖在一旁,眉頭緊蹙,與桐歡對視一眼,嘆氣:“這樣下去,只怕殿下還沒好起來,娘娘又病倒了,屆時,待殿下痊愈,我們可怎么向他交代?”

桐歡也是一臉無奈,毫無辦法,只能關上門,讓自家小姐安靜地待一會兒。也許,待她冷靜下來,情緒可以稍微平復一些。

除夕夜,外面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宮中也是張燈結彩,歌舞升平,只余楚王府一片冷清,格外慘淡。

楚王不在府中,下人給楚王妃磕完頭,領了壓崇錢各自散去,子時過后,桐歡準備侍奉沈清嫵歇下,一推房門,沈清嫵已經不見了蹤影。

女兆小姐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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