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窗前,慕若曦仍有些心神不寧。軒轅澤那句“以身相許”像顆石子投入心湖,漾開的漣漪久久未散。她坐在窗邊,望著庭院里被月光拉長的樹影,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窗沿——這九王爺,性子當真古怪,時而霸道如烈火,時而又似藏著難言的溫柔,倒叫人猜不透。
他那雙眼睛總像帶著鉤子,明明隔著面具,卻像能看穿人心似的。白日里在廟會上,他斥責少年時的冷硬,護著她時的不動聲色,還有最后那句“本王等著”,都在她腦海里反復盤旋。是玩笑嗎?可他的眼神又那樣認真。穿越到這異世不過數月,她原想安安分分當個宰相千金,怎么就和一位王爺扯上了關系?更荒唐的是,自己心里竟沒有半分厭惡,反而藏著一絲連自己都羞于承認的期待慕若曦正想著,綠兒端著安神湯進來了。
“小姐,您還沒睡呢?”,綠兒見她對著月亮發呆,不由笑道,“今日逛廟會累了吧?快趁熱喝了湯歇息,不然明天該起不來了。”
慕若曦接過湯碗,暖意順著指尖蔓延開。她抿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問道:“綠兒,你說那九王爺……平日里是什么性子?”
綠兒愣了愣,撓撓頭:“奴婢也只是聽府里的老人說過幾句。九王爺軒轅澤是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兒子,文武雙全,就是性子冷了些,聽說在朝堂上連幾位老臣都敢頂撞呢。不過……”她湊近了些,壓低聲音,“也有傳聞說,九王爺對百姓極好,前陣子南邊鬧水災,還是他自請去賑災的,聽說救活了不少人。”
冷熱交織?慕若曦若有所思。這樣的人,倒和他白天那副亦正亦邪的模樣對上了。她放下湯碗,笑道:“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綠兒走后,慕若曦躺回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里一會兒是瀟瀟痛苦的臉,一會兒是軒轅澤帶笑的眼,攪得她心煩意亂。她索性坐起身,從抽屜里拿出那日畫的軒轅澤畫像,借著月光細細端詳——畫中男子白衣勝雪,眉眼間的清冷與溫柔竟被她勾勒得入木三分。
“罷了,想這些做什么。”她將畫像折好藏回抽屜,“既來之則安之,先把這一世的日子過好再說。”
可她沒料到,平靜的日子并未持續多久。
次日清晨,慕若曦剛到正廳給爹娘請安,就見慕宰相眉頭緊鎖地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捏著一份奏折,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慕夫人在一旁勸著:“老爺,有話好好說,別氣壞了身子。”
“好好說?”慕宰相將奏折拍在桌上,“那許仲文簡直欺人太甚!竟在奏折里參我一本,說我教女無方,縱容女兒與外男私會,有辱門楣!”
許仲文?慕若曦心里咯噔一下——這不就是那個讓原主癡迷到絕食的許公子嗎?他竟如此大膽,敢在朝堂上參奏宰相?
“他胡說!”慕若曦忍不住開口,“女兒早已與他斷了往來,何來私會之說?”
慕宰相嘆了口氣,看向女兒:“曦兒,你當他是沖著你來的?他是想借題發揮,打壓為父在朝中的勢力!這許家最近仗著二皇子撐腰,越發猖狂了。”
二皇子?慕若曦想起那日綠兒說過,與九王爺一同來府里宣旨的,正是二皇子軒轅浩。這么說來,許仲文是二皇子一派的人?而軒轅澤……他與二皇子是兄弟,卻不知立場如何?
正思忖著,管家匆匆進來稟報:“老爺,九王爺駕到!”
眾人皆是一愣。九王爺怎么會突然到訪?
慕若曦跟著爹娘出去迎接時,就見軒轅澤一身墨色錦袍立在府門前,身姿挺拔如松。他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慕若曦身上,眼底似有微光一閃而過。
“王爺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慕宰相拱手行禮。
軒轅澤淡淡頷首:“本王今日來,是有一事相商。”他頓了頓,視線再次投向慕若曦,“聽聞許家公子近日在朝堂上對相府多有詆毀,本王倒有個法子,能替相府解圍。”
慕宰相眼睛一亮:“王爺請講。”
軒轅澤微微一笑,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三日之后,皇家圍場有場秋獵。屆時圣上與百官皆會到場,本王會向圣上請旨——”他刻意停頓,目光與慕若曦對上,“求娶相府千金,慕若曦。”
“什么?!”
這話一出,滿院皆驚。慕宰相夫婦臉上寫滿錯愕,綠兒驚得捂住了嘴,而慕若曦更是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他說……要求娶她?
她猛地抬頭看向軒轅澤,想問他是不是在開玩笑,卻見他眼神認真,不似作偽。陽光落在他臉上,勾勒出俊朗的輪廓,那雙眼眸里藏著的情緒,她竟一時看不透。
“王爺,這……”慕宰相回過神,有些猶豫,“婚姻大事,需得從長計議……”
“相爺放心,”軒轅澤打斷他,“本王并非一時興起。若圣上恩準,許家自然不敢再對相府不敬,二皇子那邊,也會收斂幾分。”他話里的深意,在場的人都聽得明白——娶她,不僅是一樁婚事,更是九王爺向二皇子一派的公然表態。
慕若曦的心亂成一團麻。她知道這是解了相府的燃眉之急,可……她與他不過幾面之緣,怎就要談婚論嫁?更何況,她心里那道關于瀟瀟的坎,還沒過去。
“我……”她剛想開口拒絕,卻被軒轅澤用眼神制止了。他對著慕宰相道:“相爺不必急著答復,三日內給本王回話便是。”說完,他又看了慕若曦一眼,那眼神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化作一句,“告辭。”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慕若曦手心竟沁出了汗。
回到正廳,慕夫人拉著她的手:“曦兒,你覺得……九王爺的提議如何?”
慕若曦咬著唇,不知該如何回答。說不愿意?可這確實是救相府的最好辦法。說愿意?她又實在無法說服自己。
慕宰相嘆了口氣:“曦兒,爹知道這委屈你了。可如今許家仗著二皇子的勢步步緊逼,若九王爺肯出面,相府才能渡過這難關。當然,爹不會逼你,最終還是看你的意思。”
慕若曦回到自己的小院,坐在窗前發呆。秋獵……求娶……這些詞在她腦海里盤旋。她忽然想起廟會那晚,他說“記住你今日答應的事”,原來那時,他就有了這個打算?
慕若曦心里想著“答應他,就能救相府于危難,還能擺脫許仲文的糾纏,甚至……能離那個像極了瀟瀟的人近一些。可這樣的婚姻,真的是她想要的嗎?前一世為了所謂的愛情傷得體無完膚,這一世難道要為了家族利益,跳進另一座不知深淺的圍城?她看著爹娘擔憂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悶得發疼”
“小姐,您別愁了。”綠兒端著點心進來,“九王爺年輕有為,長得又好看,對您也像是上心的樣子,若是能嫁給他,也不算委屈啊。”
慕若曦苦笑。她怕的不是委屈,是自己那顆搖擺不定的心。她拿起桌上的畫筆,想畫點什么分散注意力,可筆尖落在紙上,勾勒出的卻又是軒轅澤的眉眼。
這一夜,她又失眠了。
而另一邊,九王府內。
劍飛看著自家王爺對著一幅畫發呆,忍不住問道:“王爺,您真打算求娶相府小姐?”
軒轅澤沒回頭,畫紙上正是那日在宰相府涼亭里看到的景象——慕若曦蹲在地上哭泣,背影單薄得讓人心疼。他指尖拂過畫紙,輕聲道:“本王說過,要護她一世。”
劍飛愣了愣:“可您之前不是說,只是覺得她有趣嗎?”
軒轅澤放下畫筆,眼底閃過一絲復雜:“初見時,是覺得有趣。可后來才發現……”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她哭的時候,本王的心會疼。”
劍飛跟著自家王爺多年,從未見他對哪個女子如此上心,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
軒轅澤站起身,望向窗外:“三日后的秋獵,本王勢在必得。”他不僅要娶她,還要借此機會,讓那些覬覦皇位的人看看——他軒轅澤,不是好惹的。
夜色漸深,兩處燈火下,各有心事。一場秋獵,一場求娶,注定要在這大楚王朝的朝堂上,掀起一場不小的波瀾。而慕若曦不知道的是,她的命運,早已在遇見軒轅澤的那一刻,悄然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