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若曦回到二皇子府時,身上的傷口已然發炎。軒轅浩看著她手臂上猙獰的疤痕,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你就這么舍不得他?”他把玩著酒杯,語氣平淡,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慕若曦靠在床榻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我只是不想你濫殺無辜?!?/p>
“無辜?”軒轅浩笑了,將一杯酒遞到她面前,“這杯酒,是父皇賞的,說是給你補身子。你喝了,我就相信你說的話?!?/p>
慕若曦看著那杯酒,清澈的液體里泛著詭異的光澤。她知道里面有毒,可她沒有選擇。
她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很快,五臟六腑就像被火燒一樣疼。她蜷縮在床榻上,冷汗浸透了衣衫。
“為什么……”她艱難地問道。
軒轅浩蹲在她面前,撫摸著她的臉頰:“因為你是他的軟肋。只有讓你疼,讓你死,他才會真正崩潰?!?/p>
慕若曦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閃過軒轅澤的臉——他在破廟里為她包扎傷口的樣子,他在天牢里絕望嘶吼的樣子,他在圍場里替她擋驚馬的樣子……
原來,她早就愛上他了。
可惜,太晚了。
她閉上眼的最后一刻,仿佛聽到有人在嘶吼她的名字,像一頭瀕死的困獸。
三天后,軒轅澤混進京城,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慕若曦被二皇子賜毒酒,死了。
他瘋了一樣沖進二皇子府,卻只看到一間空蕩蕩的屋子,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藥味。
“她在哪?”他抓住一個丫鬟,眼神里的瘋狂讓人心驚。
丫鬟嚇得渾身發抖:“慕王妃……已經被下葬了,就在城外的亂葬崗……”
軒轅澤松開她,踉蹌著向外跑去。
亂葬崗上,荒草萋萋。他跪在地上,用手瘋狂地刨著泥土,指甲被磨出血,也渾然不覺。
“若曦!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這兒!”他嘶吼著,聲音嘶啞得像破鑼,“你不是想讓我信你嗎?我信了!你回來啊!”
雨又開始下了,混著他的眼淚,砸在冰冷的泥土上。
他不知道刨了多久,直到雙手血肉模糊,才在一堆亂草下看到一塊簡陋的木牌,上面寫著“慕氏之墓”。
沒有名字,沒有生卒年,就像她從未存在過。
軒轅澤抱著那塊木牌,像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蜷縮在雨里,哭得像個孩子。
“若曦,對不起……”他一遍遍地說,“是我不好,是我沒信你……你回來好不好?”
回應他的,只有呼嘯的風雨。
亂葬崗的風帶著腐土的氣息,刮過軒轅澤的臉頰。他已經在這里守了三日,懷里的木牌被體溫焐得溫熱,可指尖觸到的“慕氏之墓”四個字,依舊涼得刺骨。
“王爺,該走了?!眲︼w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的左臂纏著繃帶——那是前日為了掩護軒轅澤撤離,被二皇子的人砍傷的。
軒轅澤沒有動,只是望著眼前那堆新土。雨停了,泥土被太陽曬得龜裂,像一道道猙獰的傷疤?!八粫瓦@么死的?!彼鋈婚_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她那么怕疼,怎么會忍受被埋在這種地方?”
劍飛心里一酸。這些天,王爺總說這樣的話。他知道,王爺是不愿接受現實。
“可是王爺,”劍飛艱難地開口,“二皇子的人親眼看著她咽氣,下葬時還有不少百姓圍觀……”
“百姓?”軒轅澤猛地抬頭,眼底閃過一絲銳利,“什么樣的百姓?在哪圍觀?”
劍飛被他問得一愣:“就是……就是附近的村民吧?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是暗衛回報的?!?/p>
軒轅澤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走到那堆新土前,蹲下身,用手指摳開表層的泥土。下面的土很松,甚至還能看到幾根未燒盡的香燭——這不是下葬三日該有的樣子。
“不對勁?!彼?,“若是真的下葬,泥土會被夯實,而且……”他從土里撿起一小塊布料,是上好的云錦,邊緣還繡著半朵蘭花——那是慕若曦最喜歡的花樣,也是相府獨有的繡法。
這種料子,怎么會出現在亂葬崗的泥土里?還如此輕易就被找到?
“劍飛,”軒轅澤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去查!查清楚重陽節那天,所有在二皇子府附近活動的百姓,尤其是那些‘圍觀下葬’的人!還有,查清楚負責埋葬‘慕若曦’的那幾個侍衛,現在在哪!”
劍飛看著王爺眼底重燃的光,心里忽然升起一絲希望:“王爺,您是說……”
“她可能沒死?!避庌@澤握緊那塊布料,指節泛白,“軒轅浩在騙我。”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藤蔓一樣瘋狂生長。他想起慕若曦喝下毒酒前的眼神,那里面沒有絕望,只有一種他當時未能讀懂的決絕;想起她在天牢里說的那些絕情的話,字字句句都像是在逼他放手;想起她擋在他身前時,那支本該刺向他心臟的箭,最終只劃破了她的手臂……
原來,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
而他,卻像個傻子一樣,被軒轅浩玩弄于股掌之間,甚至還懷疑她的真心。
心口的疼混合著狂喜,幾乎讓他窒息。他對著那堆新土,深深鞠了一躬:“若曦,等我?!?/p>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她獨自承受。
***二皇子府的密室里,慕若曦正對著一面銅鏡發呆。鏡中的女子面色蒼白,嘴角還殘留著淡淡的青紫色——那是中毒的痕跡。
“王妃,該喝藥了?!币粋€老嬤嬤端著藥碗走進來,語氣恭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慕若曦沒有接藥碗,只是望著銅鏡:“他去亂葬崗了嗎?”
老嬤嬤的手頓了頓:“回王妃,去了?!?/p>
“他哭了嗎?”
老嬤嬤沉默了片刻:“……哭了。”
慕若曦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她就知道,他一定會去的。那個看似冷漠的男人,其實心細如發,她留下的那些線索,他一定能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