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用了早飯，就在臨窗的案上畫了草圖，用過午飯，去繡坊，或與幾位姐姐商議草圖，或繡花、告訴芽兒識字、習(xí)字。

如此過了幾日，妞妞回來了，繡坊又是一番熱鬧。

妞妞笑瞇瞇道，她那嬤嬤這幾日都好生說話，很少發(fā)脾氣。眾人聽了，都看著錢娘子，只覺她算是熬出來些了，但愿能長久吧！

為著這個，芽兒生怕留不住妞妞，只見妞妞全家都沒吱聲，依舊還是高高興興送了妞妞來，才安下心來。

過了幾日，芽兒才悄悄與我道，原是聽著我告訴芽兒識字，想著妞妞也能一道，才毫不動搖送了來。

芽兒說完，就有些不好意思問我道，可是這樣帶著她和妞妞識字，也是要收錢的？

我不禁失笑道：“我不過是帶著你和妞妞玩呢！能學(xué)的多少我可沒仔細(xì)想，我們慢慢學(xué)了就是。收錢么，等以后能賺錢了再說！”

芽兒拉著妞妞細(xì)細(xì)道：“妞妞，我們都記著，以后賺了錢，要給南姐姐，哦不！給你南姨的！”

妞妞睜著大眼睛，抿著嘴，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她記下了！

我在想，這個算不算得是承諾了…

既如此，我也不得不認(rèn)真起來，叫秋媽媽買了兩本《三字經(jīng)》，送了給她們，就這樣帶著芽兒和妞妞識起字來，兩個小丫頭正好結(jié)了伴，時常在院子里握著樹枝劃拉習(xí)字。

孫娘子瞅見了，柔聲笑道：“這才是‘人從書里乖’呢！”

我卻漸漸從眾位娘子的言語里明白，她們以往的各色繡樣，已是繡的不知該如何繡了，旁人看著已是不能更好了，她們卻只覺也就那樣。

孫娘子曾道：“前些年，每繡完一幅，看著就高興，自己又有進(jìn)益了。這兩年繡了這許多，卻再無那樣的知覺了。倒像是，再繡也就那樣，竟不知如何進(jìn)益了…”說這話時，神色有些黯然。

我聽著只覺心驚，想想我學(xué)東西，從來能進(jìn)益固然好，沒了進(jìn)益，就丟開！如今才發(fā)現(xiàn)，我委實憊懶了，難怪母親很是嫌棄我！

回到宅子里，忍不住與秋媽媽絮叨起來。秋媽媽自從聽我說，過幾日要請了芽兒、妞妞來宅子玩，越發(fā)精心修理著那幾盆花，

秋媽媽一壁聽著，一壁伺弄著花草，間或問一句繡坊里的情形，我一一說了。

“姑娘這是打算幾時回家呢？既然繡坊今年就是修整，即便有什么，那位后衙的夫人自會照拂繡坊，姑娘何不回家看看太太？”秋媽媽放下花剪，抬頭望著我。

我沉吟著嘆道：“看著修整，只是蓋房子，繡坊沒什么事，其實里頭忙著呢，如今大家看著稀罕的繡樣，梅娘子她們統(tǒng)統(tǒng)看不上，說繡的煩了，再無進(jìn)益，各處尋那些以前沒見過的，她要我?guī)椭嫎幼樱褪且驗槲乙酝恢貢嫞倮泶汤C，心里頭的想法沒掉進(jìn)她們的框子里，畫出來的與她們想的全不一樣，能幫著她們跳出那個框子。”

秋媽媽驚道：“她們還要如何進(jìn)益？”

我笑道：“你我都覺著不能再好，她們卻一心想著更好，這才叫人害怕呢！”

秋媽媽遲疑道：“如今她們這樣稀罕姑娘，姑娘這是還走不開了…”

我思忖道：“才畫了一幅給趙姐姐用上呢，再畫幾幅，約莫我可以歇歇了，我們就回家去看看娘吧！我也想娘了！”

秋媽媽起身嘆道：“就是啊！我是擔(dān)心，明年收了學(xué)徒，越發(fā)忙起來，姑娘哪里還有空？”

我卻笑道：“媽媽這是關(guān)心則亂，收了學(xué)徒，又不要我去教，我能有多忙？”

秋媽媽斜乜我一眼道：“真忙起來了，姑娘能坐一旁看著？”

也是哦，我一愣，細(xì)想了道：“一開始人不會太多，聽梅娘子的意思，一個繡娘先帶兩個，帶起來看情形再說。只是幾位姐姐只怕真要忙起來，我也不能閑著，明年底估摸會慢慢忙起來，那時候也該琢磨出些章程，還是要看梅娘子的了。”

秋媽媽皺眉，悄聲道：“姑娘的親事也就是今年底，明年初，那位少爺以后怕是還要在書院待幾年，成了親也不知姑娘能不能跟著去書院，不能去，就得分開，這個肯定不好！若是能去，難道姑娘書院、繡坊兩邊跑？”

我還真沒想過這個事！不禁道：“到時候與他商量吧！還要看看他那邊的安排！”

秋媽媽一壁拿了瓢澆水，一壁接著絮叨道：“姑娘嫁了人，可不能由著性子來，一家人做事要多商量！”

我被秋媽媽的言語勾起，也不知他回了書院可被罰了？那位山長可曾惱了他？收拾他？

又想著，是該與梅娘子商議，安排下回家的時間了。

這一日，與幾位娘子看了《日暮蒼山遠(yuǎn)》草圖，遠(yuǎn)處皚皚白雪掩映著的蒼山日暮，順著山徑蜿蜒，溪水清淺，間橫竹橋，接著近處累累積雪中幾間茅屋、籬笆，柴門邊上的小狗，和籬笆外一身風(fēng)雪的夜歸之人…

我自覺我畫的比不得他的，就想再慢慢多染幾層，幾位娘子都說差不多了，我也只好停下，我卻有些想自己畫出來看看，先將草圖留給繡坊，我再去另畫一幅就是。

梅娘子將畫卷起，與我道：“辛苦了，歇歇吧！”說著將畫交給了錢娘子，又接著與我道：“我們?nèi)フ莩圆瑁　?/p>

看這樣子是有話要說，正好，我也想與她商量商量，如何安排回家的時間。

梅娘子親自沏了茶，端給我，我二人吃著茶，我端著茶盞道：“秋媽媽前些日子買了好些花，如今都開了，我那宅子是有些小，這些日子收拾起來，也還能坐坐，想著請了各位姐姐去用頓便飯，早就說要帶了芽兒和妞妞去我那宅子玩，一道吧，梅娘子看何時有空？”

梅娘子笑道：“我們也一直想著，雖說是你賃下的宅子，可你總要住一段時候，我們也該給你去暖暖屋子，禮就不送了，這樣吧，就像你說的吃頓飯，我們每家都帶些吃食，大家一道吃吃喝喝，可好？”

我一聽就喜歡，忙著點(diǎn)頭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