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司徒穆安恍然,“你說的,是這個衣冠冢主人的名字?”
張洵一沒有搭話。
穆安再次重新打量了四周,微微皺眉,“這里就是白澤八域陣的陣眼,你們是困了什么邪物在這里,自己也出不去了?”
張洵一面露難色。
“我幫你,洵一,我除了這邪祟,帶你們出去!”
“你可知這妖物可怕,我們傾盡所有,整整三百年都沒有辦法。”
“那也要試!洵一”他語氣放緩下來“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出去!我最重要的人!等不了了!”
張洵一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最重要的人是誰,目光不自覺地移到戚黛韻身上,她魂魄看上去比三百年前更加稀薄脆弱。黛黛,這是吃了多少苦頭?他心下不忍沉默不語。
“......”
“貴人能跑到這里來,著實厲害!”只聞其聲未見其人。戚黛韻自然聽得出來那聲音的發出者是誰,她躲在司徒穆安身后,探出一個腦袋。
過了一會兒,白澤才慢慢拄拐從墓洞的那頭走過來。
“你還不動手殺了他們?毀了陣眼鹿獼出世,生靈涂炭。”
見張洵一竟然卸下偽裝一動不動,白澤就知道事態已越發不能控制。
說罷便要自己親自動手。
“婆婆不用著急,我是來幫你的,啞公是我多年至交,他不會對我動手。”
“什么?”
戚黛韻也一臉疑惑,怎么不記得洵一哥哥有什么至交好友?“婆婆,事到如今,我們開門見山,這里困了一只邪祟,我之前就見識過,很難纏,我幫你除了它。”
“哈哈哈哈哈哈!”白澤一陣沙啞詭異的笑“老身在這里待了整整三百年,除了守著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她斜撇一眼,“年輕人,不要太看得起自己。”
司徒穆安并不想多費口舌,“婆婆聽不得好言相勸,那晚輩只好先動手了!”
“你敢!”話音剛落,棺木被四散沖開。
“得罪!”司徒穆安彈指一揮,將棺材里的衣物完好地護在一旁,棺木炸裂處出現了一朵神女花,這時沈相思的魂魄才幻化出來。
八域陣已破,結界從中天慢慢地打開。白澤嘶吼道:“不!”
“你是什么人?”她被司徒穆安施法擋在外面,什么人年紀輕輕能有如此修為,她活了這么久從來沒有見過。
“稷哥哥,婆婆好像很難過....”
這時白澤才發現她的存在,一把將她抓過來,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住手,我殺了她!”
司徒穆安停了下來,他雙眼微瞇,殺氣騰騰,眼眶開始泛紅,周身的法術變得暴戾。
白澤看著他的變化目瞪口呆,她哆嗦一下,道:“魔域之種,你是那個孩子?你居然沒死?”
“魔域之種.....”戚黛韻跟著重復,好熟悉的字眼,她腦子仿佛要裂開一般,。
“白澤,先放開她!”張洵一抬手制止。白澤這回倒是清醒過來,放開了戚黛韻,戚黛韻得了空閑,頭痛欲裂,蹲在一旁不肯起來。
白澤跪倒,“你是小皇子,你是天后的小兒子,小主子,白澤糊涂,當年是我奉命送你去毀域,他們說你會死,可是你居然活著?”
她繼續問道“外面怎么樣,小主子,你父親怎么樣?我看你身體里的魔域之種控制的很好,想不到你年紀輕輕,修為如此高深!”
“你是?白澤?”司徒穆安問,他剛才聽到張洵一叫她,“原來你就是師傅常常提到的白澤?白衣藍帶,修水福澤,住在修水院的白澤師姐?”
“你師父是?”
“大天師,槐蒼!”
“什么?”
“這妖物快出來了,快走!”司徒穆安轉頭對張洵一道:“韻兒,就先交給你了!”
白澤淚目,不顧一切地沖上去,“他還活著?”
“白澤,大天師死后魂歸天師石,傳說中的天師石就在祭域。快離開!”
“你,你一個人行嗎?”白澤拄著拐,艱難的逆風入陣。
司徒穆安沒有管她,見張洵一帶黛黛遠離,頭也不回地走近鹿獼。
“你,哈哈哈哈,你阻止不了我,我鹿獼馬上就要出世了!”
司徒穆安眼里都是殺意,手中的玉骨扇化為最高級形態,從手掌中心蔓延出一道白色的劍光,白光暗淡處現出一把劍體。他不慌不忙地散出千數劍體,手腕一甩全數推了出去,被甩出去的劍圍在鹿獼周圍。
“小把戲,豎子小兒!”
“是嗎?”司徒穆安戲謔一笑。反手一揮,全數劍精準的插進鹿獼的身體。
鹿獼原本已經做好了防御,被眼前的景象嚇住,口里質疑道:“你是誰?怎么會這么強?”
“孽畜!”他的聲音強勁有力,字字彰顯著從容霸氣!“受死吧!”
鹿獼身體四散開,面部嫉妒扭曲,不肯相信即將死去的事實,還在奮力做最后地掙扎。
這時,迷霧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戚黛韻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稷哥哥,我來找你了!”
司徒穆安明顯慌了神:“你回去!聽到沒有?”
戚黛韻哭道:“稷哥哥,我不要你死,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司徒穆安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他望著她的臉龐,目光溫柔似水,他笑了笑:“我接下來說的你認認真真聽著,如果說這世上我唯一留戀的,拼命想留下的,就是你,若是舍我護你永世周全,何其有幸,當萬死無憾,韻兒,聽話,回頭,不要往這里看,走到山下竹籬屋舍,沏杯好茶,等我......”
話音剛落,任憑戚黛韻如何掙扎,還是被水霧包裹著漸漸遠離。
這時,鹿獼也找準了契機,使司徒穆安進入了幻境。
“你去死,你怎么還不死?”面容慈愛的父親就站在大殿之上,隨后便一改面色,面目猙獰地用劍指著他。
穆安恍然,仿佛真的看到了他第一次從祭域逃出來興致勃勃地想要見到父親,見到父族,卻成了人人記恨的怪物。
這時他身體的魔域之種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穆安察覺不對勁,很快施法徹底滅了鹿獼。
“穆安,我了解你,和我合作,毀了這天地,重新建立一個屬于我們更加高級的帝國!”
穆安強忍著頭痛,反手給自己一巴掌,緊接著對著左臉的一拳,“醒醒,她在外面等著!她在等我!不能讓她失望!”玉骨扇再次化為四把匕首,刺向了他的手臂和腿骨,劇烈地疼痛讓他暫時保持著清醒。
四天四夜,月下茶涼,故人不歸,戚黛韻一直在山下等著他,見塵埃深處出現一個身影,急切地撲了上去。然而他卻傷的不像樣子,戚黛韻慌忙扶住他。
“你為何要如此辛苦?”戚黛韻心疼地看著眼前一瘸一拐,渾身布滿疤痕的司徒穆安,他甚至連他的左眼眼皮都耷拉不起來。“辛苦?何來辛苦?”他僵硬的臉上硬是擠出了個笑容,眼里泛著晶瑩的淚光,抬起一只手臂松松垮垮地搭在她肩上,隨即她耳邊便響起了那樣溫柔,刻骨銘心的話語:“有你在,千千萬萬,萬萬千千,過往凡塵,皆甘之如飴!”戚黛韻不由得聽哭了,她顫抖著雙肩,低下頭死咬著嘴唇,卻發現根本止不住哭聲,索性張開嘴大哭起來,“嗚嗚”聲音越來越大,眼淚和鼻涕都混成了一堆,莫說是司徒穆安,連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早知會引得你這樣哭,我便不說了!”穆安有一半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肩膀上,聽她這樣哭,自己反倒難受起來。
“不!黛黛不哭了!”她哭的太快,想收還收的不徹底,抽抽搭搭地晃著個腦袋,
“你說,黛黛就愛聽,往后常說。”
二人半晌都沒有說話,
“稷哥哥。”
“嗯。”
“稷哥哥!”
“我在!”
“稷哥哥!”
“嗯!”
“我好像喜歡你!”
司徒穆安撐不住,突然從她肩膀滑下去,不遠處的小茶屋隨即消散如煙,原來小茶館也是他的靈力變的。他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仿佛護了她一生,那么久一樣。
白澤鎮結界消失,鹿獼的魂力已經完全驅散,墓洞里躺著的許許多多被吞魂的人都蘇醒了過來,白澤利用神女花瓣保護他們肉體百年不腐,如今醒過來,已是百年光景。
黛黛去找土地公救司徒穆安,他方才恢復,從床上起身想要尋找戚黛韻,卻在門口看到了匆匆趕來的戚黛韻和一個地仙打扮的人。
土地公一見到便俯首稱臣,嚇得直言“陛下!”
“天帝陛下恕罪,小仙不知圣駕。”
“你......見過”穆安有些無措,無奈只好承認“本君......”
“小仙前年上過一次大殿,有幸見過陛下真容。”
“天帝.....陛下?”戚黛韻一臉茫然看著拜倒在地的土地公。又看向司徒穆安,只見他也直直地看向自己,面上竟有些尷尬,才恍然自己失了禮數,懵懵懂懂地跪在地上拜了一拜,“荒川公主戚黛韻,見過....天....帝......陛下。”她有些慌張,頭低低地壓著。
司徒穆安正要過去扶起她,步伐一滯,似乎想起什么,失神望著她小小的身影,他笑了,嘴角溫柔地揚起好看的弧度,似初冬的第一縷暖陽,飄飄灑灑著展開漫長的時光畫卷,那一刻她于他,是青梅竹馬、年少歡喜,仿佛剎那間,一切霧靄都煙消云散。
他一個不經意,失神開口道:“這么可愛的小妖,留下來陪我吧!”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他似乎又覺得不妥,遲疑片刻,眉頭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