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清晨鳥兒啼鳴,微風颯爽,空氣里浮著清涼的濕氣,蘇府的客居里,李月妕正坐在鏡子前打著瞌睡任春和為她梳妝打扮,等到去前廳用早膳時才發覺蘇府所有的人都在等著她,忙提著裙子小跑到李玨身邊坐下。
李玨瞧了眼不見尷尬的妹妹,笑道:“小妹頑劣,昨日又甚是貪杯,叫各位見笑了。”
蘇榭也笑,“殿下說的哪里話,豈非折煞了老臣一府。”
李月妕看了眼蘇文清,今日他著白灰色衣袍,灰色束腰,廣袖長而寬的垂于膝邊,發以灰帶束起,眉似劍,眼似海,唇淺粉,鼻高挺,意氣風發的少年裹在金色的光里,仿似他自己也發起了光。
不過這樣的人,最好不要過多牽扯。
他好似對她的目光有所察覺,偏頭朝她望來時,她已經移開了目光,端起茶喝了口。
只聽蘇太傅蘇榭說:“殿下,用膳吧。”
李月妕瞧著面前冒著熱氣的紅豆羹,所謂紅豆羹,相思羹,就像這春日一樣,滿是斷不干凈的相思與情愛。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李月妕挪開了賣相漂亮的紅豆羹,道:“昨日貪酒,是吾不識規矩,又遇宵禁宮門關閉,太子哥哥沒法子才帶著吾留宿貴府,多有叨擾,還請見諒。”
李玨在她邊上自是看到了她挪開紅豆羹的動作,他倒是沒想到小妹已是草木皆兵到這個程度。
這早膳到底是沒吃,李玨和李月妕就在蘇府眾人的歡送下,坐上馬車回了皇宮。
回程路上,李月妕始終冷著一張臉,李玨望著她,突然感慨萬千,道:“真是長大了。”
李月妕無心搭話,掀起車簾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心道:其實我都快奔四了…
……
回到皇宮不久,便到了上朝的時辰,今日上朝倒是沒什么事情,很快就散了朝,因著近來皇宮換防的事情,皇帝又將霍大將軍等人叫著一起去議政殿議事。
在眾人商討正激烈時,王德走到皇帝身邊小聲的說十三公主求見。
皇帝一愣,想了想道:“叫她進來吧。”
議政殿雖不比承武殿,是皇帝的書房,但也修建的精致恢弘又威嚴大氣,人在這跟前一站好像立馬就渺小無力起來。
這不是李月妕第一次來議政殿,但卻是第一次感到緊張,因為她要求的事情,在這個時代或許……是不會被認同的。
當她恭恭敬敬行完禮,跪在皇帝面前時,李玨又想起了昨日夜里她語氣篤定的同他說,要做他的將軍的樣子,自三年前中秋宮宴落水失憶后,小妹便變的愈發活潑俏皮,哪里還有以往逆來順受叫他氣極的模樣?若是想做將軍是小妹的心愿,那他這做兄長的何來不成全的道理呢?
李玨笑了笑,而后又嘆了口氣,可若是戰事起小妹遭遇何不測……罷了……罷了罷了……他寧愿將她捆在自己身邊,日日夜夜小心看護。
李玨愛憐的望著跪的筆直的李月妕,哥哥如何能讓你去涉險呢……
皇帝也望著她,問:“你倒說說何事竟令汝跑到這里來求朕?”
李月妕行了大禮,字句鏗鏘有力,“兒臣想求父皇待兒臣及笈之時肯兒臣去軍營歷練,戰時隨兵出征,獲戰功,做將軍。”
李月妕話落后,殿上鴉雀無聲,皇帝心底震動,當即便沉了臉色,“緣何如此想法?”
皇帝心中震蕩,在議政殿的朝臣心中也甚是震蕩,實在是大梁數百年江山,從未有過女子從軍的先例。
李月妕抬頭挺胸,揖著手,目光炯炯而堅定,“為護百姓,守河山,兒臣甘踏戰場,萬死不辭。”
也為了掌握自己的命運和人生。
皇帝聞言過了許久,仰頭笑起來,“好啊,好一個甘踏戰場萬死不辭。哈哈哈哈,不愧為朕的女兒。各位愛卿以為如何?”
李玨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父皇,兒臣甚覺不妥,小妹頑劣,想法變化無常,怕是一時興起,父皇莫要當真。”
“陛下,老臣佩服小公主膽識,但自我大梁建國以來,何來女子踏戰場的先例?”說話的是刑部尚書周才文。
李月妕望著皇帝,揖手回,“兒臣不服!誰說女子不如男?大人可知商朝為夫領兵出戰的婦好是女,漢文帝時替父從軍的花木蘭是女,西漢時揭竿起義的池昭平也是女。她們可以,我又為何不可?父皇,若說大梁無先例,那兒臣便是先例又有何不好?”
“公主殿下高見,實為我等不及。”丞相宋史笑意盈盈,揖著手,“陛下,不妨應了小公主,離小公主及笈左右不過兩年,小公主若是改了主意,再找陛下說就是了,陛下何須多惱。”
李玨剛想反駁便被大梁第一大將軍奪去了話頭。
“哈哈哈哈哈,陛下真是為大梁養了個好公主啊。”大梁第一大將軍霍啟恩走出來笑著揖手,“陛下,小公主這番話說的教老臣甚為熱血澎湃。宋相提議也委實在理,陛下不妨給小公主兩年期限,若期限內小公主未改主意,老臣愿親自教導小公主,陛下也可放心。”
皇帝沉吟良久,點了頭,“朕以為宋愛卿霍愛卿的提議甚好。妕兒,朕便給你兩年時間,若這兩年,你改變了主意,及笈后,便嫁人罷。”
李玨在心底松了口氣,心道左右還有兩年,還能潛移默化的改變小妹的想法。
李月妕叩首謝恩,笑,“兒臣定不會叫父皇失望。”
皇帝點頭,道:“朕與各位愛卿還有事要商,汝先下去吧。”
李月妕應聲行了禮后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李月妕很是開心,左右不過兩年,等上一等又有何妨。
……
而李月妕議政殿上表決心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皇城。
彼時戶部尚書范來承聽聞了此事后,趁著閑暇去了尚書院與蘇榭特地聊起這事兒,范來承嘆道:“能有如此勇氣,你教的好徒弟啊!”
蘇榭聞言,也有些感嘆,道:“當初教導她,我便料得這般結局。小公主脾氣倔的很,大梁怕是要出位女將軍咯,也不知是福是禍。”
范來承自是聽出蘇榭話里的意思,遂說,“是啊,如今暗潮涌動,風暴將至,不知著漩渦又要吞下多少人。”
蘇榭聽后只嘆口氣,道:“你這老匹夫,去去去,別耽誤我干活!”
范來承笑,見他真忙活起來,道:“不與你這老匹夫說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