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這個名字一聽就不像個人的名字。

“這個名字有些奇怪！”

對方沒有做出回答。

格林又沉默了會兒，“你在這里為什么可以用令？”

“為什么不行，在這里被限制的，只有主宰的令，就像我的令不在編號內？”知識先生似乎極為耐心，他樂于與人分享這些東西。

“那什么是食物？就你剛才說的那些東西。”格林思索了陣，剛才這個家伙說過主宰以他們為食。

“情緒，絕望，記憶，這些東西對于主宰來說，都是食物?！敝R先生繼續補充，“或者換句話來講，對于這類古老的神祇都喜歡靈魂產出的東西?！?/p>

格林“嗯”了半天，只是覺得腦袋越發昏沉，不知是剛才知曉東西的緣故，“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問些什么？”要他提問本來就是沒有目的性的，格林就沒想到在這里會遇到這樣一個奇怪的人。

不，太黑了，或許面前是什么怪物也不一定。

“這個，其實有很多東西，我其實是很樂于告訴您的，只要您愿意聽。”知識先生的態度放的很低，就像一位卑微的祈求者，“比如，你們的教會力量，主宰祂將每個階段的令分成了九個編號，其中，每三個相鄰的編號為一組，你們一般稱為騎士的那些人，他們的晉升都在一組之中，比如令一·刃的騎士，如果他成為英勇級，那么他的騎士能力只會英勇級的編號前三的令中，而不會出現后六位的編號?！?/p>

“三在這個世界上是個奇怪的數字?！?/p>

格林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懂了。

但他不知道為什么對方要告知自己怎么多，同時，腦袋似乎越發昏沉了，他急忙打斷對方，“請您等等！”

但即便格林說了，對方也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其實，在晉升的過程中，騎士需要的并不是如何謙卑、如何崇拜你們的那位，其實要做找到的僅僅是靠近，只要越是靠近，你們越會擁有力量，他們的生命階層也會更高?！?/p>

“主宰不喜歡知識，他喜歡愚昧，這是天生就決定的?！?/p>

“其實你們的主教陛下都知道這一點，他們都知道信仰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培育民眾信仰，只不過是為了維系自己的權利。”

……

知識先生喋喋不休，他說的越說越快，越說越多，語氣越來越亢奮，辭藻越來越非常的繁雜，內容包括世間萬物各個方面。

在他敘述的同時，格林能感覺到，有些東西像是瘋了一樣拼命的灌進腦海。

這些本來單純易懂的知識編織在一起，如同囈語、如同低喃、如同癲狂，它們拼湊成了只巨大的怪物。

格林痛苦地趴在地上嚎叫，那些知識好像有形體，祂們從雙耳灌進大腦，似乎要攪碎里面所有的東西。格林能撫摸到自己的頭骨的蠕動，身體的皮囊在被拉扯，肌肉和關節畸變成了匪夷所思的樣子，剛才進去的那些東西瘋狂想要出來。

如果不是有令七·不死者……他現在一定盛開地很美麗。

“問祂的來歷？”一聲宏偉的低語，清晰、短暫，身體里的怪物安靜了片刻，也害怕了片刻，不知是誰言的，但他驅散了短暫的痛苦，雖說僅僅只有一個瞬間，但依靠這個瞬間，格林勉強找回了一些理智。

“你的來歷？”格林嘴巴蠕動著，此時全身有九個嘴巴，里面密布的牙齒，跟他沒有嗓子，所以沒能說出聲音。

不過就這樣也就夠了，靈魂表達了意愿，意愿觸碰了規則。

知識先生停了下來，他沒有在瘋狂低語，而是恢復了之前柔和的聲音?！拔铱梢愿嬖V你祂的來歷！剛才說話的那個人的來歷，知曉了祂的名，出去后，你會成為國王?！?/p>

囈語結束，格林也在從畸變中恢復，“你的來歷？”恢復了嗓子，他再次喊出了聲音，他不會被蠱惑的，確認自己雙手雙腳，面容正常時，他差點兒痛哭出來。

“切，正是無聊！你一點兒都不渴望知識?！敝R先生結束了低語，祂有些不高興，“結束分享?！?/p>

同樣言出法隨，命運中的聯系斷開了。

知識先生拍了拍格林的肩膀，“我期待再次與你的相遇，格林先生，對了，還有你的貓?！?/p>

話音落下，風如同暗流樣涌過，在格林獨特的視野中，屬于那個可怕人物的風不見了，終于走了。

痛苦與危機消散，格林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軟在樓梯上，他疲憊的喘著氣，可還歇息休息多久，耳邊響起了阿喵的質問。

“你剛才干了什么？”

“疼嗎？”那種痛苦，格林輕蔑的笑了笑，寧愿死也不愿意嘗試第二次了，那種成為怪物的感覺。

“痛苦算個屁。”阿喵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本來他趴在墻根歇腳，這突如其來的苦難又再次把他送進了醫務室，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你剛才招惹的存在在嘗試入侵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而且你剛才發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就看見你一個人對著黑暗自言自語?！?/p>

和格林之間的聯系，還有這個只能他看到系統，這是阿喵在這個世界混的最大依仗。就在剛才系統那一聲聲密密麻麻的報警，提示被異種力量入侵，阿喵都以為自己要重新開局了。

格林算是緩過一口氣，簡述了下自己剛才所遇到的，“在牢里我遇到一個家伙，周圍只有他一個人，他自稱知識的人，他說他要和我分享知識，我無法甩開他。”

阿喵一愣，“知識不就是他自己，分享自己，這是什么虎狼之詞！”阿喵以為前后知識都是一個意思。

格林現在沒一星半點的貧嘴力氣，他繼續簡述自己剛才聽見的，看見的，稱自己依稀還記得。

分享知識，阿喵倒是很快就理解這里面的規則。

分享，就是規則，簡單易懂的規則。。

我給一百萬，平分五十給你；你有一百塊，平分五十塊給我，大致是這樣。知識先生所知的肯定比格林多的多，看起來是格林賺了，但事實并不是如此。

這位自稱知識的人，有意向格林灌注的都是些關于去潮國的歷史信息。

知識就是信息，信息也是分等級的，而在這場分享游戲中，對方才是主導者。

祂把自認為最不重要的東西一股腦塞給格林，與之對于的，通過這個所謂的分享規則，不斷通過格林套取屬于系統的情報，就像是個拿著合約的強盜。

但格林問道那位知識先生的身份時，他很明顯不想透露關于自己的信息，放棄了繼續分享下去，主動離開了。

而且黑暗中的那個聲音稱呼知識先生為祂，基本在所有世界，配得上這個稱呼的，都惹不起的存在，至少現階段是惹不起的。

阿喵把自己分析的結果一股腦灌給了格林，就像剛才的知識先生一樣，但這次格林就只覺得腦仁疼，至于內容更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他享受著舒適的階梯，享受這片刻寧靜。

等等，不對。

這里的階梯不是有尖刺的嗎？上面為什么可以休息，現在格林自己沒有風盾，他應該是不能躺在上面的。

察覺到異常的格林想立刻起身，但是已經晚了。

有光，周圍似乎亮了不少，確實是有光，而且光來自他自己身上。

但這些光不是為了驅散黑暗的，而是為了增加恐懼，有些看得見的東西比看不見的更可怕。

是這些階梯，階梯在融化。

那些黑色的尖刺全部變成了液體，里面好像有無數蛆蟲在蠕動，格林自身被泡如其中，這些黑色的液面在不斷升高，不對，是他在下沉，他在往更深的地方陷下去。

格林本能想掙扎。

可無論是把手腳伸出去，那些涉黑的液體里面就會變成無數只扭曲的手，將他再次拉回來。

“等等，不要?！?/p>

“不要?！?/p>

液體慢慢淹沒了頭部，把他整個人裹在里面。

液面下的動靜越來越小，最后微乎其微，樓梯又恢復成了本來的樣子扎滿了尖刺。

液體中，格林在墜落，這種粘稠的感覺令人惡心，如果只是樓梯，不對，樓梯沒有這么深。

對了，格林想起來了，剛才在黑暗中說話還有一個祂，祂讓自己擺脫了知識先生；

對了，剛在知識先生說過，這個監獄一共有五層；

墜落、墜落。

就像最開始到這里一樣。

……

“嘔！”小雅在醫院的衛生間里吐了個稀里嘩啦，臉色有些煞白。

輪椅騎士莫契一臉擔憂，遞過來包紙巾，“你沒事吧！如果不行的話，你還是少看點那些血肉模糊的，那邊的急救你就不參加了。”

小雅接過紙，面色陰沉，“滾！”

輪椅騎士有些無辜，“我這不是但心你嘛！畢竟這種血腥的東西，很多時候，我們這些騎士也很少看見，吐成這樣！情有可原，情有可原！而且你又是布薩大人的貴客?！?/p>

“滾！”小雅如同只野獸一樣低吼，胃部的不適讓她的面容看起來有些猙獰。

“別這樣，我不會告訴……”輪椅騎士被打斷了繼續說話。

小雅甩手就是三把森黑的手里劍，貼著輪椅騎士的嗓子就過去了，最后插在了門板上，消散成了黑煙，“滾！這是女廁，變態！”煞白之后，她的小臉有些通紅。

“我這不是想讓你開心點嘛？”武力警告之下，輪椅騎士驅動輪椅加速逃離，一秒都不敢逗留。

小雅一路追殺，“別跑，我也要讓你開心點！”

自從小雅成功加入了布薩的“集結社”，同輪椅騎士成為同事之后，這個家伙更加肆無忌憚了，而且小雅也可以肆無忌憚的在他面前展現力量。

雖然她現在就只會手里劍和傷勢加重的被動。

兩人一直從大廳打鬧的門口，讓稍微有點兒陰云密布的醫院活躍了些氣氛，不過剛出門，他倆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門口大汪蹲伏在哪兒，不過更重要的，是它旁邊有個小女孩——琳琳。

琳琳住家所在的片區是這次受到疫病最嚴重的區域，整條街，琳琳是唯一的幸存者，本來布薩也是要啟動對于這個小女孩的調查的，不做在小雅的全力擔保下，這場調查被暫時延后了。

小雅很清楚，如果不是巧合大汪也在，這個琳琳根本無法活下來，所以應該沒什么問題。

那個晚上之后，大汪就成了琳琳最后的寄托。這場變故導致，琳琳變得沉默寡言，幾歲大的孩子，對任何人都不想說話，可一旦大汪要離開便哭鬧個不停。

小雅準備上前繼續安慰一兩句，畢竟那樣的人間煉獄，連她自己都是這樣，小女孩更是被嚇傻了，不過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拉住了她。

回頭一看，是布薩。

“有事，單獨聊聊！關于你弟弟的?！?/p>

小雅收回了步子，點了點頭。

“紛爭，人間的饑餓，干涸的土地中爬出的惡魔。”

歌聲吸引了小雅，她扭過頭看去。

在醫院的門口，東升的太陽拉長了歌者的影子，琳琳像是布偶樣呆滯地坐在那，邊梳理大汪身上的毛發，邊緩緩唱起了童謠。

“歡樂，天國的火花，遠方世界的天使；

我們沉醉癡狂，邁入你的神國。

固執使人各奔東西，憑你的偉大相攜手，在你無盡包容中。

擁抱吧！歡樂吧！這是人間的神國。”

小雅知道這首兒歌。

兒歌中講述了個一生苦難的老人，在他死的那年，村子里成為村民的分歧，導致顆粒無收。冬天，在他臨死之際，饑寒交迫，他懷念美味的食物，于是向主宰禱告，主宰讓天使們滿足他饑渴的靈魂，老人最后眷戀天堂，沒有離開，永遠留在那里。

在人間，這個遭受了饑荒的村子中，老人消失了，他為村民們留下了美味的食物，村名們又團聚在了一起。

布薩喃喃念了句，“我們沉醉癡狂，邁入你的神國。切！哪有什么神國！”

“走了。”倒是小雅拉了拉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