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那次下毒事件后,一連幾日牢房里送來的飯菜蘇月都不敢沾,就連水都不曾喝過一滴。
她癱在草鋪上,餓得頭暈眼花,目光暗淡無神凝視著頭頂的黑暗。
她想,照這樣下去等不到被流放的那一天到來,就已經要餓死在這地牢中。
身邊響起細碎的動靜,那是一種類似于尖銳的物體劃在墻面上的聲音。
角落里的女人照例拿起石子在墻面上畫完后,便轉過身恢復了平日里的“躺尸”狀態。
蘇月忍不住看向那處,只見她身旁的墻面上已經有了四個“十”字的記號。
四天,不多不少,正是這人被送來這牢里的日子。
蘇月嘲諷彎起唇角,出聲道,“省點力氣吧…在這里,時間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回答她的是意料之中的安靜,就在蘇月閉眼準備睡覺時,女人卻開口道,“算算日子,差不多了。”
有些意外她竟然會回應自己的話,蘇月睜開眼看向她,“你也是殺了人被抓了進來的嗎?”
“能出現在這里,手上誰不沾了幾條命?”角落里響起的聲音帶著諷刺。
蘇月點了點頭,又問,“那你知道這是哪里嗎?”
“邰城官府的暗牢。你被抓進來的時候難道不知道?”
蘇月抿了抿唇,“我到這里之后,從前的一切都不記得了。之前被送去審問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在酒樓里做了有毒的湯,死了兩條人命被送來了這里。”
“這些我都想不起來,她們逼我認罪,對我動了嚴刑,我可以求饒,可是卻不認罪。我沒做過的事,為什么要認?”
女人道,“既是不記得,又何以確定你沒做過?”
“我的直覺啊!”
女人,“……”
“說起來你可能不會信,我的名字,我做過的事,都是在這里得知…”
蘇月自顧自說著,女人沒有再回答她的話。可她卻能感覺到,她還在聽。
蘇月的聲音不大,卻在這寂靜空曠的牢房里顯得格外清晰。
許是一個人在這黑暗中待得太久,太孤獨。她只得用沉睡來躲避自己即將瀕臨崩潰的思想。如今,在死之前,她真的想找個人好好說上一番話。
可是在沒進水糧的情況下,顯然這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到了半夜,蘇月整個人已經餓得開始出現了幻覺。她無力躺在草鋪上,口中發出破碎的囈語。
就在她以為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一滴液體突然落在了她干澀起皮的嘴唇上。
鼻尖里充斥著淡淡的血腥,蘇月空洞的眼頓時恢復了一絲清明,卻見一只傷痕累累的手臂橫在自己的腦袋上方。
角落里的女人不知何時爬了過來,見到蘇月的目光啞聲道,“明天就能出去了!不想死,就先喝下去。”
女人說完,抓著小石子在自己手臂上一處結痂的傷口上劃下,待猩紅的液體流出,將手臂湊到蘇月嘴邊。
蘇月垂眼瞧著,若是換在以前,她一定會嫌棄地推開,罵這人神經。
可是現在…過度的饑餓和即將面臨死亡的恐慌,讓她毫不猶豫抓住了面前的手臂,將嘴貼了過去,如一只貪婪的吸血鬼,不斷汲取那溫熱甜腥的液體。
握著的手臂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柔軟,漸漸的蘇月開始不滿足于血液的吸食,活下去的欲望驅使她想要的更多。
這些不夠,遠遠不夠…
她抬起眼盯著女子,暗淡的目光在黑暗里散發著幽暗的光芒。
手臂上傳來牙齒啃咬的疼痛,時輕時重,痛過后卻升起異樣的感覺。女人喉嚨里發出一聲暗啞的低吟。
漸漸的女子發現了不對勁,她側過頭,卻見蘇月垂著頭,眼睛里近乎喪尸了理智般的嗜血瘋狂。女子皺起眉頭,在她猙獰張大嘴要咬下去的前一刻,一掌打在她額頭上!
蘇月悶哼一聲,被打倒在草鋪上。疼痛讓她神志頓時恢復了清醒,看著女子手臂上皮肉翻卷開來的傷口,這才驚覺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些什么。
自己竟然會餓到想要吃生肉和人血的地步了!一想到自己竟然動起了這個年頭,蘇月背后冷汗直冒。
周圍響起一片嘈雜,原本寂靜的牢房里發生了不小的騷動。蘇月這才注意到那些原本呆在角落里“躺尸”的犯人竟不知何時湊到了門欄上,目光死死盯著她們這邊。
蘇月這才想起,這些天他們也是一粒水米未進。難不成,這里面每個人都知道這飯菜有毒,除了她……
“你以為這里面關的是什么人,呵,每個都不是簡單的角色。”似是察覺到她目光里的疑惑,女人在一旁突然出聲道。
女人說著身子一動,察覺到異樣的蘇月下意識伸手攔住她癱軟倒下的身體。
“忘恩負義的狼崽子,若非我及時阻止,你是不是還打算把我整條手臂都給吃了?”
女人在她耳邊輕喘著氣,聲音已然比之前又虛弱了許多。
蘇月內心升起愧疚,“抱歉,我…”
女人不耐打斷她的話,“有點累,讓我安靜歇會兒。”
蘇月連忙點點頭,身子朝里挪了挪,攔住女人的手往里一帶,將她一起攬在了草鋪上。
感覺到女子不安扭動著,蘇月道,“不是要休息?兩個人挨著睡睡,多少暖和些。”
女子聞言卻是掙扎地更厲害了,蘇月不耐伸出手,輕輕在女子屁股上打了一下!
呃…說實話,還挺翹…
“別動!咱倆身上都是傷來著,再說了,大家都是女人我又不對你做什么!”
女人聞言身子一僵,卻是聽話沒有再動,任她將自己攬腰摟著。沒過多久,身后便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
這人…真有意思,明明說要歇息的是自己,結果她倒是先睡著了。
想到這里,凌亂發絲下的唇角上揚出一個細不可察的弧度。
原本只能容納一人寬的草鋪,現在睡了兩人,身子緊密埃在一塊兒。很擠,擠得甚至都挪不動身子,可蘇月心里卻異常覺得踏實。
她摟著懷里的人,第一次在這個黑夜中,感覺有了依靠。
許是因為懷里這個人一次兩次出手救了自己的緣故,亦或者是她身體里有了女人的血液存在,兩個人的距離突然就貼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