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兒說“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這不廢話呢么？

豬八戒，那是天蓬元帥的轉世，是肥嘟嘟的可愛小豬妖，本來就不是人。

徐軻，那可是堂堂正正的人。

可是現在，當他把老人的眼睛當成了鏡子時，卻產生了一種自己里外不是人的感覺。

“這……這誰啊？”

徐軻不斷摸著自己的臉，

老人眼中的倒影也做著和徐軻一樣的動作。

“嘿嘿……嘿嘿嘿……”

老人笑了，裂開了他那干得起了好幾層皮的嘴，露出了一口殘缺不全的大黃牙。

從他嘴里飄出的韭菜味，隨著徐軻的吸氣，鉆進了徐軻的鼻孔里，刺激了徐軻的嗅細胞。

“嘔！”

徐軻瞬間捂住胸口，干嘔起來。

家里的露天茅廁也沒老人嘴里的味兒大啊！

“嘿嘿，嘿嘿嘿！”

徐軻的反應，令老人笑得更加歡喜起來。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老人瘋言瘋語地說了起來，雙手搖晃著徐軻，看起來很是激動，

“有接替人了，終于有接替人了！我解脫了，我解脫啦！”

說到最后，老人竟欣喜地跳了起來，發瘋似的跑到了走廊角落。

那里，有通往一樓的樓梯。

老人就是從這里上來的。

“蹬蹬蹬……”

老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一同遠去的，還有他的瘋言瘋語，以及他的歡笑聲。

徐軻拖著自己快要被老人搖散架的身子，爬到了墻邊，

然后，扶著墻，慢慢站了起來。

雖然對自己現在的面貌感到十分疑惑，

但更令徐軻感到難受的，是自己即將面臨的樓梯。

剛才的那間小屋子，應該是間小閣樓，所以通往它下一層的樓梯很短。

而通過剛才老人上下樓梯的速度、時間、腳步聲，徐軻判斷，走廊盡頭的樓梯，絕對不簡單！

果然，事實印證了他的猜想。

這段樓梯，是閣樓那段的兩倍長，甚至還要多一點兒。

站在樓梯口，徐軻摸著下巴考慮，自己要不要再來一次大鵬俯沖，獵鷹撲食……

他盡量找幾個聽起來比較霸氣威武的詞語安慰自己，

畢竟“摔了個狗吃屎”聽起來并不是那么的悅耳。

小心翼翼地向前邁出了一步，徐軻忽然聽到樓下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而且還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

伴隨著腳步聲而來的，是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

顯然，下面出事兒了！

徐軻抿了抿干得起皮的嘴唇，“與我無瓜！”

腳步聲越來越近，徐軻索性放棄了邁出第二步。

有人扶，總比自己下去簡單！

兩個年輕男子出現在了樓梯口，

是一對兒雙胞胎！

一個肌肉發達，看起來有些呆頭呆腦；

另一個雖然干瘦，眼神中卻透露著一股精光。

“徐哥……你……你醒了啊！”肌肉發達的那位一見徐軻站在樓梯口，瞬間咧嘴笑了起來。

嗯，果然是個傻子！

從他的話中，徐軻判斷出了這么幾件事兒：

第一，樓下這二位認識自己這張臉的主人；

第二，這張臉的主人和自己一樣，姓徐；

第三，這張臉的原主人可能是有點兒什么毛病，一直在沉睡著！

想到這些，徐軻擠出了一絲笑容，

“嗯，醒了，能扶我下去嗎？”

“好……好！對了，徐哥，你爹，出車禍，死了！”

……

徐軻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稀里糊涂地有了個新身份，

而且這新身份也姓徐，單名一個辰字。

他更沒想到的是，之前見到的那位邋里邋遢的老人，竟然是徐辰的父親，名為徐嶺，經營著一家鐵匠鋪。

就像是戲里寫的那般曲折離奇，

徐嶺在見到徐軻醒來之后，瘋瘋癲癲地跑出了門外，

結果迎面馳來一輛重卡，直接送這二瘋子上了西天。

周圍店鋪的老板幫助徐軻操辦了新父親的后事兒。

其實也沒怎么操辦，畢竟沒什么錢，就買了個骨灰盒，雇了輛靈車，

這還都是隔壁賣水果的雙胞胎兄弟幫忙掏的錢。

鄰里鄰居的，都知道這徐家沒什么錢。

將徐嶺送上靈車的時候，徐軻想要象征性地哭兩下，還得拉著尸體喊：“不要走呀，不能走啊！”

于是徐軻向著靈車尾跨出了一步，

結果因為饑餓無力，直接倒在了地上。

像極了狗吃屎！

場面有些尷尬，不過周圍的人都表示理解。

畢竟都知道徐嶺這兒子癱睡在床上很多年了，

指望著他剛醒就像正常人那樣活動也是不現實的！

雙胞胎將徐軻攙扶進了鐵匠鋪里的破沙發上，并安慰起他的情緒。

徐軻到沒多大反應，畢竟那不是他親爹，

況且他親爹也已經離開人世很多年了。

一個多小時后，徐嶺的骨灰送回來了。

徐軻也沒錢買墓地。

鄰居能幫他掏錢買個骨灰盒就不錯了，他也不指望對方能掏出幾萬塊墊付墓地的錢。

“先把我爹放茶幾上吧。”

徐軻朝著面前的破茶幾努了努嘴。

雙胞胎見徐軻這里沒什么事兒后，便離開回到了店里，并告訴徐軻，有事兒記得喊他們。

徐軻表達了自己的謝意，并讓他們幫忙送點兒吃得來。

既然對方說了有事兒喊他們，那就滿足他們！

吃了一頓飯后，徐軻感覺自己的力氣恢復了一些，便抱著骨灰盒去了二樓。

這東西肯定不能擺在一樓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不吉利，也惹人嫌。

鐵匠鋪的二樓有一條長長的走廊。

走廊的右側是一排屋子，共四間，左側就是面單純到不能再單純的墻壁。

當然，那間小閣樓就在走廊左側。

徐軻并不想將徐嶺的骨灰放到閣樓，因為那里是他重生的“泉水”。

所以，他選擇了右邊第二間屋子。

別問為什么，只是單純地看它順眼。

門也沒上鎖，徐軻便直接開了門。

“呼！”

一股陰暗潮濕的腐糜臭味兒傳了出來。

徐軻差點兒將剛吃進肚子里的東西給吐出來。

“這特么是茅廁吧？不過，要是把這老爺子放在這里，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借著走廊的燈光，徐軻看到了門邊的開關。

“啪！”

燈開了，徐軻懵了。

屋子里只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桌。

床上躺著一個呼吸均勻的人，

那是個挺好看的男人。

不過，徐軻卻因為這個睡得深沉的男人，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中。

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令徐軻明白了什么，卻又想不明白很多。

床上這位，躺的應該就是徐辰了。

所以徐軻并不是占據了徐辰的身體，只是單純地整成了徐辰的模樣。

“這老東西還有整容這手藝呢？”

徐軻驚訝地說道。

能幫自己改造的，除了徐嶺，應該也沒別人了！

屋子里有些陰森，而且連窗戶都沒有，一絲陽光也照不進來。

徐辰睡得很安詳，想來是真的昏睡著。

徐軻很疑惑，為何徐嶺那老東西要把自己整成他兒子的模樣呢？

他剛想上前查看一番徐辰的情況，卻忽然聽到樓下傳來喊聲，

“有人嗎？徐辰先生在嗎？”

徐軻止住了腳步，看了徐辰一眼后，他微微笑道：“等會兒見！”

將骨灰放到床頭桌上后，關上燈，退出房間，徐軻下了樓。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后，床上的徐辰嘴角也露出了一絲微笑，“不如不見！”

沒有傾聽者，徐辰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過后，他又恢復了原樣，

就像，真的一直在沉睡！

徐軻下了樓，發現來的是兩個警察叔叔。

“請坐！”

“不了！”

兩個警察擺擺手，

“我們來，是想通知您，重卡司機因為過度驚嚇，自殺了！他也沒有家人，所以……”

“所以，賠償金，泡湯了？”

“理論上來說是的，我們正在與保險公司協商！但是，司機是酒駕，所以……”

總之一句話：徐嶺白死了！

徐軻撇了撇嘴，內心暗道：

“唉，都換了一個身份了，而且又死了個爹，居然還是逃不過這‘窮’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