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聞秉這樣的話，楊盼感覺自己像是瞬間被閃電擊中一樣難受，一定是自己說的這些話終于是把他嚇到了一次，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起初楊盼只是想著對聞秉說這樣的話，只是想逗逗他。

楊盼內(nèi)心是自卑的，從里就開始腐爛腐朽，外面是為李蘭香鑄造的軀殼，楊盼或笑或快樂，都是因為李蘭香在，不愿意讓她擔心。

但是軀殼之內(nèi)到底是一副怎樣腐敗的場景，只有楊盼自己心里知道。

她是自卑的，是自負的，有幸認識聞秉這樣開朗善良的，又喜歡自己能夠?qū)ψ约汉玫娜耍瑢嵲谑腔ü饬藯钆我簧倪\氣。

當聞秉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是沒有安全感的，她知道聞秉足夠優(yōu)秀，身邊難免也會有許多誘惑，她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是心中就是很自卑。

于是會用這些事情來博取他的關(guān)心和在意，似乎是想要營造出一種——除了你之外，也有很多人會喜歡我。

但是沒想到，這一次終于是把聞秉嚇住了，他說出了那樣委屈的話，楊盼心里頓時有一些不好受了。

愛情是雙方都要努力去經(jīng)營維持的事情，但是楊盼卻一直寄希望于聞秉主動來維持，這是對自己的不自信和源自于心中的自卑，同時也是對一段感情的不負責任。

聽著聞秉這樣的話，楊盼心里由此生出一次愧疚，在電話這頭也沉默了一會兒，隨后說道：“不如，我跟我媽說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吧。”

楊盼略帶疑問的語氣，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這些年在一起，二人幾乎是在對方的生活之中沒有留下任何影子，楊盼不知道聞秉是怎么樣，反正在她的生活圈子里，除了高中同學之外，沒有人見過聞秉。

自從高中畢業(yè)之后，楊盼也沒有再和那些老同學聯(lián)系，身邊的朋友不少，但是像何雨桐這樣的好朋友，卻也是沒有見過聞秉的。

楊盼是小心翼翼，總是懼怕旁人的目光，同時也是對這段關(guān)系的不自信，總是覺得，聞秉還沒有回國，異國戀的辛苦，她不愿意讓別人知道。

再加上，在聞秉出國之后，他們只寥寥見過幾面，楊盼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不自信，擔心聞秉會反悔這段關(guān)系。

其實楊盼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差距……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楊盼仔細的聽著電話那頭聞秉的動靜，只聽到一陣一陣的呼吸聲，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楊盼忽然覺得舉著電話的手臂有一些酸，便準備換一邊時，聞秉說道：“楊盼。”

楊盼聽到了之后，又連忙將手機放在耳朵旁邊，仔細聽著：“我在。”

楊盼的心跳聲一陣一陣的，像是呼之欲出一般，讓她覺得有一些難受。

“我知道你有很多顧慮，等我回國了，我會將從前虧欠你的一切都還給你的。”聞秉極其認真的說道，“你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心理壓力，我很喜歡你。”

楊盼愣住了，她沒有想到一向只呆呆傻傻不會說什么甜言蜜語的聞秉，會這么認真的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一直劇烈跳動的那顆不安的心，就這么在愛河之中慢慢融化。

眼淚很快就流了下來，聞秉任何時候都是事事為自己考慮，就連有了一些小小的委屈和不滿，也都是萬事以她為先。

楊盼不知道該說一些什么才好，聞秉好像能知道她心中一直都是有一些顧慮的，那種自小都缺乏的安全，聞秉一直努力在滿足她，保護她，楊盼有時候都在想，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地球，才遇到一個這么好的聞秉。

而只有在聞秉這里，她才真正能褪下偽裝，做一個能融入平常人里的一個平常的二十四歲女子。

夜里十分靜溢，楊盼將手機放在床頭柜上充電，閉著眼睛正準備睡覺，今晚忘記拉上窗簾，夏季月色是十分美麗的，只是樹影隱隱幢幢，月色也逐漸被遮住擋住。

恰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像極了少女的心事。

楊盼很久很久才睡著，她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見了自己曾經(jīng)的幾年……

＊

辛語和陳旻沉默的回到家。

陳旻的奶奶早早就做好了晚飯等著陳旻回家，家中雖不是很富裕，母親也早早離世，但是陳旻的父親對他特別好，奶奶也將他一手拉扯大，是放在心尖上疼的孩子。

都住在同一個大院里，從外面看過去，陳旻家中溫暖的燈光讓辛語羨慕不已，反觀另一邊辛語家中，客廳沒有開燈，窗簾只拉開了一半，黑洞洞的窗口像是會吃人的野獸，像是要把辛語吞進去一樣。

他們將單車停好之后，辛語一直站在門外，每天回家的時候她都會有一些猶豫，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

陳旻作為她的鄰居，老城區(qū)的房子隔音不好，幾乎三天兩頭都能聽見辛語家劇烈的爭吵。

陳旻的奶奶去勸過很多次，但是許多次都是被辛語的父親推搡著趕出來，久而久之，也就沒有鄰居愿意管他們家的家事了。

陳旻心疼辛語，心疼她也只不過十四十五歲的年紀，就生活在這樣的家庭情況中。

辛語拉著書包的帶子，拘謹?shù)恼驹陂T口，遲遲不愿意進去，手中的鑰匙捏的緊緊的，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敢將鑰匙插入孔中。

陳旻站在辛語身后，見她這個猶豫的樣子，自己也踟躕了半天，問道：“今晚到我家去吃飯吧，吃了飯讓我奶奶送你回家，我奶奶也很久都沒見你了，時常念叨你，問我……可你又不怎么搭理我……”

辛語聽了陳旻的話，知道他是因為可憐自己心疼自己，但是辛語自幼自尊心太強，同時她心里也很清楚，躲得過今晚，躲不過接下來的每一天。

辛語搖了搖頭，一句話都沒說，鼓起勇氣打開門走了進去。

陳旻看著辛語的背影，也不知道該說一些什么才好，他抬頭看看月亮，只想起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里的一句臺詞——“總是如此。”

——“人生總是這么痛苦嗎？還是只有小時候才這樣？”

——“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