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茉莉，謝謝你。”時珍擺了擺手，“我得過去看著他。他——”她略微羞澀地笑了笑，“他還是要來這里跟我求婚。一早說好的，而且，會有更多人祝福我們。”
“那把這些帶上。”時珍只是看了一眼，但白茉莉已經心領神會地打包好，“你肯定激動得吃不下晚飯，但是，一定得吃一點。不然萬一他跟你表白的時候，你突然低血糖——真的會暈厥過去。”
說著，將打包好的糕點硬塞給她，“我也不知還能在這里待多久，如果能趕上他向你表白就再好不過，我讓我的新助理幫你們多拍幾張照片。”
“謝謝。”時珍看她又塞了兩瓶水進去，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們那里也有。只是我跟他們都不熟，梁彥以前不帶我見他們，很多人我都不認識。”
她在心里補上一句，也許，他也不是都認識。
“他可能受了刺激，他母親瘦得都脫了相。”時珍還是多說了兩句，她依稀知道他心底有太多的不甘和無可奈何，然后，又目睹母親這么凄苦死去。
“來的路上，他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我一眼。”
時珍還是知道了，前面醫院一直有致電，催梁彥前去見他母親一面，次次都說病危。
可他沒有那么多錢，只能避而不見。
他是個很在意外界風評的男人，不愿意虧欠更不要說欠債不還，卻不知這一面就是訣別。
他也許后悔了。
鉆石項鏈他一早說了給她。而且，是假的。
“茉莉，謝謝你。”時珍其實有些擔心，如果鉆石項鏈不是假的，梁彥心底是否會怨她。
他曾經是想和她拿了它去吧。欲言又止的。
就是三天之前……“你說，他心里是不是在怪我？從來幫不了他，總是拖累，這一次又……”
白茉莉伸出一根手指，壓在時珍唇前，阻了她后面亂入的話。
她聽出了時珍的自責，幫她梳理分析：“他是自責。為人子，止于孝，子欲養而親不待。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對你，一如你的擔心愧疚，他為自己的出爾反爾卻可能對不住你而自責。”
“是這樣嗎？”時珍拭淚，遮掩道，“我大概是有些婚前恐懼癥……”
時珍走了之后，白茉莉還在座位上怔怔地出了會兒神，不經意間看向手腕的八眼蛇鐲，恍惚間卻是海倒映于天的藍。
仔細一端詳，卻又沒了，快得就像是她眼花的時空誤入感。她好像隱隱拽住了一絲真相，就像踏入時的一刻恍惚，就像是穿越了，時空交錯的光怪陸離。
一開始，她以為是酒吧光線明滅所致。
這里是神的城又一處神的考場。
就像蛇的旋轉迷宮。不過，那是神的孩子的游樂園，近一百年，沒有一起神的孩子隕落的悲劇。
可謂沒有蝶變的神的孩子最佳的試煉場。她母親一早告訴她，“我們那時參加，還必須簽署更多的安全須知和自愿書，這是慣例。因為這樣的地方，都存在潛在的可能風險，卻也可能因此蝶變時得到傳說中的神的嘉獎。”
頓了頓，又說，“那里也可以視作一方神的異域，就像空間的重疊，自然也有它的神。也就是通常意義所說的，山有山神，水有水神。”
這里通常將蝶變而具有不可思議魔力的人尊稱為神，不能蝶變的，則是凡人。
并非真正意義上傳說中的神，無所不能。
傳說中，山有山神，水有水神，不老不死，無形無相。
超出三界之外，不再五行之中……更像是一種宇宙的法則，如同星的運行軌道，可視作天道經緯。然而，她的念頭還沒有轉完，就聽得身周喧嘩，一浪高過一浪。
酒吧里人潮涌動，幽暗光線下，如夜色下海的潮汐。
白茉莉微微側身看了過去，一曲將近，隨之登場的熱舞女郎。
放電的燈光下，領舞身姿仿若鬼魅，大行其道，通身彩繪熒光點點。
熱浪瞬間席卷全場。
白茉莉自吧臺位置又看了過去，恍惚瞧見了人群里凸顯一個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看卻又瞧不見了。
梁彥。
時珍的一番話，還是讓她微微晃了神。
曲畢，舞息。
場下的人陸續散去，江藍抱著吉他看了過來。白茉莉終于找到他們，從臺下扔過去一罐啤酒，然后，又是三罐。
“cheers。”
她在暗處舉著酒杯，對他笑，眼睛亮亮的，杯中卻是蘇打水。
韓弼佑突然伸手接了一罐。
林家明看了過來：“茉莉，我的呢？”
避開了他的眼，飲酒時的眼浸潤了一層水汽，分外的亮。原來，他喝酒的啊。
白茉莉不知怎的看得有點口干，咬了咬唇。
江藍脫去了短T，露出里面黑色的背心，肩帶細細的。他的膚色泛著健康的微黑，燈下的汗，像融化的巧克力。
白茉莉看過去時，他已經換了一身衣衫，一把摔了他的吉他。
他的臂膀強健，但他的吉他質量也是沒話說，那么大力砸了好幾下一點事也沒有。
這一幕十分震撼，他站在那里，整個人似會放光。
她聽見他心砰砰地跳著，如同她的一樣，有汗水滴下來，荷爾蒙的氣味彌漫……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你是誰？在哪里？”口氣十分不確定，從環繞周身的電波中聽見那聲低沉曲折的嘆息，更加令人動容。
白茉莉仿佛回到熟悉的學校電臺，接聽聽眾來電，卻一刻接進了陌生男人的電話。
一個低沉帶著磁性的男子聲音，似有無限延伸，“你是誰？在哪里？”
聲音也像。
他的聲音通過電波一下一下向她震過來，又或者是他摔吉他的琴弦頻率，心底電臺一刻開啟：
“在哪——保持說話。”似曾相識。
蝙蝠的聲波是一種很特殊的頻率，穿過絕望的人潮，回蕩在熙熙攘攘的酒吧。一圈圈蕩漾開去，如水面連綿不斷的憂傷波紋，在遇到偶爾露出水面的礁石即回傳。
可她不知道。這一刻的她笨拙就像個老式收音機，只能接收。
無能為力。
海的邊緣是一座迷人的海濱小鎮。
大片湛藍的浪花來到這里，變成一層又一層的白色泡沫，它們沸騰，寂靜，在遇到女神像的眼睛前消失。
大概是白茉莉的表情更像是被嚇到了，一聲不吭，伸手拿啤酒的林家明離得近，索性解釋道：“告別演出。他以后就不玩吉他了，祭奠我們共同走過的青春，明天就是個大人模樣。茉莉，值得來這一趟吧，你也快開學了。”
白茉莉回過神來，臺下有女聲高喊著“江藍，我愛你”。
激動萬分。她看了過去，發現還有應援燈。
或者說，學校的后援會追星追到了這里。真是瘋狂。
她在BBS上瞧見了，好像就是這一塊牌子：
——三萬米高空的藍。
還是說，他們也是來打榜。
組團來戰……這樣的神的考場，等級高。
白茉莉怔怔地看了過去，吧臺位置的唐季川如生感應般看了過來，舉杯笑望。
季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