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莉端茶進屋的時候，他們正在看著墻上的山水畫，閑云野鶴似的。

大概好心情也是會傳染的。作為考場優等生的白茉莉敏銳地覺得她撞上了一個好時機，看考官這通身雍容氣度，都像是要讓她通過了。

她做什么呢。

她端著陶壺倒了五杯茶，示意他們坐：“喝點熱茶，外面不知什么時候雨停，或者叫人送了來。后院還有一處可以燒烤。”

她緩緩回轉過身，笑得格外甜，水的魔法在煙雨夜被無聲加持，這種古香古色的屋子也像是她的主場。映著燈火，她說這話時眼睛又露出孩子般期待的光。

眉眼都被桌角的蘭映得江南水韻。

江藍移開了眼。不知為何，他覺得這一天的夜晚充滿神奇的地方，雨也和平時不一樣。

而她看上去也跟著這煙雨蒙蒙中的院落一樣，水靈靈的，順眼了很多。

不過話不能說早。

白茉莉看了一眼，順手將手中的那一份合同遞了過去，“你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動？”

原本她只簽江藍一人，后來是他們從小學畫的三個人，最后就成了眼前的一支樂隊，足足五人……白茉莉靜靜地看了過去，他們都低頭在看合約，其實也有點沒想明白。

這是怎么一波操作。就像蠱惑。

但她現在很確定，“我也是第一次經營一家畫室。如果你們有什么想法，盡可以開口。大家一起將這里經營得更好。”

她還是看了出來，江藍的改變，是在接了剛剛那一通電話之后。

所以，又看了他一眼。

貌似樂不起來了。他的眼神和白茉莉一撞，恍惚聽到鑼鼓乒嚓一響，就像登臺唱戲。

這種誤入異時空的感覺，在這一刻與她的對望之中得到了極限的膨脹。

她挑染的那一綹發呢，洋娃娃的卷發也成了小家碧玉的書卷模樣，單薄，清瘦，怎么看都只是個高中生模樣。學生里最不愛梳妝打扮卻守著規矩的苦行僧時期。

話到嘴邊，江藍還是因這一刻的印象分轉了彎：“茉莉，你不是快開學了？”

白茉莉也不知道她與生俱來的天賦，被天助的雨夜放大到了極致，眉眼都被植物的青翠映得雨過天青。

甚至柔和了人心的堅硬。

這樣挑燈苦讀的雨夜，萬籟俱寂，捧著一盞熱茶，聽流水潺潺如琴，焚香亦如梅子青時的雨。

白茉莉點點頭，看了他手中的合同一眼，焚琴煮鶴大煞風景：“這一份還有些倉促，雖然我本意是想為你量身定制，你先看看吧。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動，我們最好當面說。”

上面聯系方式一應俱全，還有公司。她不怕他們看。

雖然答非所問，但她確實急著在開學之前將這件事情敲定。這里閑置了兩個月，總得有些人氣。

只是作為老板，她有底氣，不需要跟他們說到這方面。就像一開始她就不只江藍這一個選項。

“那這里你打算交給誰？”林家明聞弦音而知雅意，知道她已成功將和江藍的對話說死，還不以為意。

而始作俑者的他，引良家子誤入歧途，除了救場，別無他法。順著江藍的話問她，“你大概沒有多少時間兼顧其他吧。我聽說你主修金融，美院都只是兼修，音樂還那么出色。開學后也許還有其他特長，有待發現，你能擠出多少時間兼顧這里。”

白茉莉并不清楚S大的情況，家里她也是最年長的孩子，但她看唐季川整個大學似乎優哉游哉，很是愜意。

只是這樣的話，她下意識覺得還是不要說的好。

她解釋道：“這里有家族的公司負責，我還有家族助理，她會幫我。你們不是還要配個助理給我么。”

頓了頓，她又看著江藍說，“我今天拍了很多你們樂隊的照片，到時候大家一起來挑挑看，然后去公司試鏡。拿下品牌代言就正式簽約。”

白茉莉示意他們看倒數第三頁，有關于公司品牌代言的方案，她解釋道，“我目前只想到了藍玫瑰。以我們公司目前的實力，能夠拿下一種已經達到預期，家族會撥下款項，一起去旅行。”

她升學的畢業旅行都耗費在了這里。想到這里，白茉莉也是一肚子的苦水：

原本，她應該已經出去旅行了的。

昨天最后一批動身的高中同學，打來電話問她：“茉莉，你確定不跟我們一起嗎？我們去珍珠群島，已經跟當地人預定了房間，還有船，準備潛水。”

就是這里，就他們。

“畢業旅行啊。”有人回應了一聲。

不能不說，這小姑娘的蠱惑和帶貨能力還是很強的，他們也才二十二三的年紀。

是真的剛剛畢業。而且天時地利人和，就像她手腕靈蛇鐲的傳說，女神庇佑。

愛神冥冥之中投來一道目光，總在關注它的玫瑰。

也許，從她一腳油門就注定翻盤。旁聽的人覺得已經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趕上人人歸心似箭卻又對她心存善念，不讓她過，都說不過去。

“知道了。”其他人也收到了提醒，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江藍收起了那一份合同，“不介意我帶回去看看吧。”

“當然。”白茉莉點了點頭，她不怕他們看，“你看，一開始說的是吃宵夜，我知道，你們不想麻煩……”

正說著話，她的手機居然不識相地在這一刻響了起來。

白茉莉忙掏出手機，掛斷，她剛說了句“抱歉”，立刻又是“叮咚”一聲進來一條信息。

窗前的韓弼佑忍不住輕笑出聲，特別善解人意地說：“看一眼吧。等你看完，我再走。”

不管是不是因她的運氣無人能擋，這一刻得到確鑿消息的韓弼佑都十分待見她。

白茉莉也笑了笑，嘴角邊的梨渦若隱若現，似乎也意識到了。

伸手輕撫她眉的一刻，異樣的熟悉，露出一截八眼蛇鐲折射燈火璀璨。

韓弼佑看著她一刻出了神。

她低頭掃了一眼手機，是S大音樂學院發來的信息，通知她進入了交響樂團的復試。

明天一早要去學校東禮堂抽簽。

白茉莉有些分了神，一見他們起身，忙道：“我送你們。”

那一刻，她恍惚瞧見了韓弼佑眼中依稀的贊許，跟著他們來到院中。

抬頭看一眼，雨有下大的趨勢，白茉莉依稀輕嘆：“下雨天，留客……現在，可以說一說你們是什么人了嗎？”

見江藍看過來，她接著說，“我一直拿不定主意，學校的藍色星球樂隊雖然是三人組合，多兩個校外的朋友也不奇怪。但離開之前，我讓人報了警。”

說著，抬腕看了看時間，“這都過了半個鐘頭。”

她口吻依稀遺憾，卻已篤定，“怎么可能回信都沒有一個？我說得可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