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答應拜訪赤國的事打了璧山一個措手不及。回到碧國,璧山憑一己之力寸步不離白氏。
白氏太特別了。
十年前白獅現世,當年璧山的父王暴斃。得叔王山琤承認王室血統后,白氏作為王子璧山身邊唯一的女眷,自由出入王宮。她沒有親族,沒有過往,沒有任何官方戶籍資料。人如其名,一張白紙。
不少人都向國王山琤提出過白氏的身份問題。但不知道這位叔王是真心疼愛哥哥的幼子,還是壓根沒把侄媳婦的事情放在眼里,由著白氏陪在璧山的身邊,把所有爭議壓了下去。
等到璧山即將成人,碧國王室和朝廷默認白氏將成為王子妃。負責管事的內朝外廷的官員未雨綢繆,關于清平白氏身份的奏折像雪花一樣堆滿了國王的案頭。和從前一味質疑請求決斷的公文不同,大部分人表示白氏的空白戶籍可以曲折處理,其中有一半人自呈家中早年失女云云。而一些頑固派也放松口氣,催促國王早做安排,勿失禮儀。
和從前不一樣,初始國王還給了批復:時候未到。到后來又沒了消息。急的眾人直犯嘀咕:真,皇帝不急太監急。龍王廟前洪水轉,這白氏和王室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總之,白氏的風頭刮得邪乎,除了璧山無人敢動。
夜色無華,一間空屋的門檻上,白氏坐著靜靜地望著明月。
化身為人多年,實話說,白氏不喜歡當人。人的感情是虛無的,人的享受盡是虛妄。從這點看,她不是人,她確實不是人。
可是白氏愛上了看月亮。月亮樸實,至簡至美,從不變化。白氏明白這也是虛空,但是她就是無法拒絕每一個可以欣賞月亮的夜晚。白氏覺得冥冥之中月亮在告訴她某個答案,某個她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答案。
越是這么想,月亮就變得越加重要。
璧山坐在白氏身邊,他變換話題,喋喋不休,希望白氏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媳婦,你上次說回家是什么意思?”璧山伸手遮住白氏的眼睛,像是忍無可忍一直被忽略。
白氏扭頭看著璧山,疑惑不解:“我以為,‘回家’這個詞不能再用別的話解釋了。”
“我的意思,除了王宮,還有哪里是你的家。”
白氏若有所悟:“我們的理解不一樣。我的家在大烏龜那里。王宮不是我的家。”
“王宮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你不要走。”璧山眼睛鼓鼓的,一副不容爭辯的樣子,像個稚氣未脫的男孩。
白氏不說話。
顯然璧山被白氏不溫不火的推諉惹到了。“你如果要走,我會動用所有力量把你留下來,哪怕把你凍上!”
老話說得巧,一句讓人笑,一句讓人跳。人聲入耳,白氏一向從容恬淡的微笑眨眼消失,滿臉漠然。她點腳起身登時平地飛出去三丈遠。衣裙獵獵,駕風而去的袖子抽在璧山的臉上,璧山立即清醒,暗道不好:她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