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騙了,半個時辰前心幸埋到荒草里上野廁時才反應過來。
這條路曲曲折折,彎彎繞繞,斗折蛇行,漫漫無邊。月亮露頭那一刻,心幸覺得今天的晚飯宵夜、大出小解都要在這條路上解決了。這么長的一條路,還說快到了,師傅是真瞎啊……
“到了。”
到個鬼哦。兩邊還是看也看不到頭的野草,一條連接千秋萬代的石頭路,四周沒有任何變化。
“在這里。”竹孫棍敲了敲一塊外觀普通、不大不小又不正不歪的鋪石,“希望在下面,挖開就到了。”
“啊?”
“你是公主,再怎么尊敬老人,也不能讓你動手。看師傅的,師傅來辦。”
說是這么說的。盲師放倒棍子,就顫巍巍蹲下,慢慢坐穩,粗糙的手掌貼在地上摩挲,把分辨出的鋪石表面清理干凈,再用經年增厚的灰指甲一點一點地摳縫。
心幸當場給盲師磕了個頭。“師傅,我錯了。我現在就干。”
心幸的虎口震得發麻,堅硬的石頭地上也只是磕出幾道淺淺的劃痕,更不要說挖開鏟碎它。本來她就不會粗活,再來父親賜給盲師的竹孫棍也不是用來挖地開礦的用具。三則,心幸覺得下面根本沒有通道,自己又被師傅嘲弄了。
心幸不干了。“師傅,我不想挖……”
“噓!來了。”
這一下,仿佛連頭頂的月亮都在支起耳朵聽聲音。
噠噠,嗒噠噠,噠噠,蹄子!馬蹄牛蹄驢蹄!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是四條腿的。四條腿的好人兒來了!
駕車來的是一位鄉間少年,年紀大概比心幸小一點,也可能稍大些。人憨憨的,直勾勾地看著心幸,眼睛瞪得溜圓。
盲師看不見,卻猜得到情形。甩開手臂,棍子一下打在車輻條上,少年驚呼:“我的車,壞啦!”
“壞不了。趕緊讓我們上車,尤娃子。”
“你認識我?”
“認識。你老爹,你爺,我都認識。”盲師把心幸扶上車,拽著扶手想要上去。
叫尤娃子的少年有些淡漠。眼看盲師的老骨頭和車架較著勁,大有今天非拆散一個不可的架勢,心幸拍了拍尤娃子的肩:“尤小哥,把我師傅拉上來。”
尤娃子大臂發力,提溜小雞仔似的一把把盲師拉上車,眼睛卻直愣愣地盯著心幸看。
“我疼啊,疼。”盲師的棍子一下捅上尤娃子的額頭,一翻手又擊在他的小臂上。
“叫你快走。別看了。小心我告訴你爹。”
“走了,走了,別打我,別告訴我爹。”
路上尤娃子好幾次扭頭偷看心幸。盲師眼盲心不盲,只要車稍微慢一點,棍子立刻就到,回回不落。
“幸心,把帷紗放下來。這皮子不老實。”
“算了,都看見臉了。等到地方,我再蓋上。”
“你記住,這條路底下埋了空心管,踏上去,那邊駐扎的官邸就知道。這還是受那沒腿的老樹根的啟發。”
“近處傳音,遠地駕動。如果那老烏龜侵入四道山脈,那里就真的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在哭,在笑,在鬧,沖天的喧嘩聲中,赤國第一繼承人——心幸公主親臨“希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