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國王宮東南二十里處,因為靠近不留地大水湖,最容易被大烏龜“不靜則動”的詛咒誤傷,人煙漸漸變得稀疏。所以這里多是廢宅和改造后堆積牲畜糞餅的倉庫。薛易的住處就在其中。
有心人登高鳥瞰向下去望,就可以看到薛易的房子點花綴草、鳥雀環繞,和周圍光禿沒落的破敗景象迥然不同。走近處,先是一座敞亮開闊的植竹庭院,數不盡的叢林綠葉吟風弄影。一進三開間的平房,前后都開著窗,人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屋后一片“白米鋪蓋”——從來不清理的積雪,底下臥著薛易和他的小童仆四處撿來的奇花異草的種子。
客廳正中掛著一戶對聯:竹雨松風琴韻,茶煙梧月書聲。屋里一張竹椅,一張茶桌,獨立文人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
屋子的主人揣著胃,正在屋子里來回溜達。
薛易上身沒有皮肉包不住臟器,心肝脾肺腎膽和腸子擠在一起,不少功能都受到了影響。比如他的胃不會蠕動,只能把流食注入賁門,整個胃袋掏出來左右充分搖晃才能消化。抱團的器官太重,積壓到了臀部,肋骨往下就要套上寬松的褲子。外形像個成精的掃帚,古怪又樸素。
小童仆給心幸和白氏倒完水后也不走,接過主人的胃繼續搖。
薛易說(上牙碰下牙磕出節奏,由童仆翻譯):“異業造冊人,無用骷髏薛易能為公主做些什么?”他用牙齒敲擊能表達的意思有限,落到具體的字詞就需要反復翻譯甚至寫下來才能確認。
“我要一張能去碧國的秘密地圖。條件你隨便開。”
“公主,請恕我無能。這做不到。”
“我那個老不正經的師傅說,只要籌碼足夠,就可以和任何人做交易。異造冊覺得呢?”心幸搶過小童仆手上的胃,隨意把玩著。
薛易的臉色——骨色應該很難看,嗑牙打顫:“我不明白公主的意思。我是個書呆子,不會交易。”
心幸把胃還給小童仆,故作高深地說道:“嗯,天快黑了,動手吧。”
話音未落,白氏騰地躍起,扣住主梁。在不借力的情況下,踹飛屋頂苫板,翻到外面,單手握住一根次梁,猛地發力。“咔嚓”一聲響,剎時碎屑灰塵飛揚。一片模糊中,白氏好像從屋頂把一條什么白花花的東西扯了出來。
那是薛易藏在梁內的本身脊骨。
變態啊,心幸暗想。
這倒不是薛易變態。只是上面刻了梅香的名字,他怕天長日久骨頭壞了,歲數再大些連自己也不相信“相思入骨”的事了,就讓大榆樹幫他查遍古書,這才找到方法保存至今。論起變態,現在這個屋子里他已經不算第一了。
“異造冊,你把地圖畫出來,我把梅香還你。這就是交易。”
薛易立刻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