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幾個小妖將大盤小碟，擺了滿瞞當當一個八仙桌，狐貍奶奶親自拍醒了小狐貍，藍狐擰了帕子，狐貍奶奶給小狐貍拭了拭臉頰，小狐貍睡舒服了，高興起來，要伺候奶奶盥洗。

狐貍奶奶由得自家寶貝兒伺候了一回，老少皆歡喜，又一同掃光了一桌子菜，一起剔著牙齒，半躺在榻上說話。

小狐貍環視一圈，見仍是舊時模樣，扯了扯錦被，心疼道：“奶奶，您也太省了！我從小時看的就是這些，您該換就換換唄！娘娘那里還依著季節，換了擺設呢！都不見您換…我這次去宋國，給您淘換些好的，都換了，換漂亮的！”

狐貍奶奶扔了牙簽，端起甘露盞，搖頭道：“不換！換了摸不著我要的！上了年紀，記性不好，就依著習慣過得舒服！這些老東西，看慣了，摸慣了，舒坦！你且讓你奶奶舒舒服服的就好！你那屋子你自己折騰去，由得你！”

小狐貍仍舊有些不甘心道：“那我給你換幾個漂亮的擺設，總可以吧？您日常用的我不動！”

狐貍奶奶笑道：“你且帶回來，我看看再說吧！”

拉著小狐貍，狐貍奶奶扯了話題道：“宋國那樁官司，并不難，只是那個書生，我擔心你一眼也見不得。你可得答應我，要忍住了，可別一指頭戳死了他！”

狐貍奶奶含著牙簽，澹澹道來：“個人有個人的因果，你見不得扭頭就是了，別壞了人家的因果！”

小狐貍瞪大眼睛，瞅著自家奶奶，煩悶道：“又是個男人？那地界欠收拾的男人咋那么多？”

狐貍奶奶隱約一笑道：“其實不止那地界，也不止男的、那些公的、雄的都有些欠收拾！”

小狐貍越發煩悶道：“為何？”

狐貍奶奶嘴角勾起一個俏俏的弧，輕聲道：“因為我們不是他們，故而覺著他們委實欠收拾。而在他們眼里，約莫我們也欠收拾，只是他們沒本事收拾，就只能等著我們收拾他們！”

小狐貍一臉迷糊道：“奶奶，您這是念什么經呢？繞來繞去的，究竟誰收拾誰??？”

狐貍奶奶輕輕一笑，悄聲道：“誰有本事，誰收拾，誰沒本事，誰就被收拾，寶貝兒，記住了！”

小狐貍看著奶奶輕笑的模樣，不禁有些腹誹，自家這個奶奶才是真真的媚骨天成…

“那個書生被誰收拾了？還是他收拾了誰？”小狐貍好奇問道。

狐貍奶奶端起甘露盞，輕輕啜了一口，思忖片刻，神色變得有些奇怪道：“應該…是他收拾了他家娘子…嗯，他幫著一個和尚收拾了他家娘子！”

小狐貍睜大眼睛，小爪子抱著甘露盞，唏噓道：“那就是個假模假樣的書生？難怪您擔心我會戳死他！那我去做什么？又不能戳死他…”

狐貍奶奶哭笑不得道：“我從頭說起吧，免得你聽得一截一截的?！?/p>

小狐貍點了頭，伸出爪子抱著甘露盞，靠在奶奶肩旁，睜著大眼睛看著奶奶，一幅兒時聽故事的小模樣。

狐貍奶奶摸了摸她的發頂，柔聲道：“這個書生前世在一個捕蛇人手里救了一條白蛇，那白蛇修行了千年，就念著這份救命之恩尚未報答，得了菩薩指點，前去報恩?！?/p>

小狐貍眼咕嚕一轉，問道：“白蛇幫著那個書生得了天下？”

狐貍奶奶愣住了，怔怔看著小狐貍。坐在小狐貍身后，削果子的藍狐也抬起頭，驚恐的望著小狐貍。

小狐貍啜了一口甘露飲，推了推自家奶奶，問道：“后來呢？得了沒得？是哪位開國皇帝？”

狐貍奶奶看了一眼藍狐，藍狐急忙低頭削果子，狐貍奶奶嘆道：“又來胡鬧！就沒有別的報恩法子？”

小狐貍眼咕嚕又轉了轉，接著問道：“幫他富甲天下？”

狐貍奶奶不由氣餒道：“你倒是心懷天下！”

“那還能報什么？這可是救命之恩，一條命呢！”小狐貍不解道。

狐貍奶奶嘆道：“那條白蛇嫁給他，幫他做起了一家醫館，又給他生了個狀元兒子，一個女子能…”

“她一個修行千年的，就干了這點事？！這也叫報恩？！太丟臉了！奶奶您說的，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她這是一命還一命，生個兒子，救命之恩就結了！這也叫報恩？！有這么報恩的？！她贊了千年的修行，就為了生個狀元兒子？至于那么費勁兒嗎？！裝模作樣的，看下輩子誰還會救她！”小狐貍一著急，手上的甘露盞撒了出來，狐貍奶奶急忙扶住她的手，穩住甘露盞。

藍狐也急忙撂下果子，扯了帕子，幫著擦拭祖孫二狐貍的衣裳。

小狐貍紅著臉，低著頭，一只手扯了扯衣擺，輕聲道：“奶奶，我錯了！”

狐貍奶奶接過甘露盞，擱到案幾上，嘆道：“還是那么沉不住氣！急什么！多大點事！”

小狐貍撇了撇嘴道：“若是個普通人間女子報恩，能如此作為，卻是夠夠的了！她一只修行千年的蛇妖，也這么一丁點作為，她好意思說是報恩？我都替她臊的荒！”

見藍狐收拾妥當，狐貍奶奶拉著小狐貍依舊坐下，無奈道：“各自有各自報恩的法子，你操的哪門子心！”

小狐貍忽的一機靈，眼咕嚕再一轉，賊兮兮的扯了狐貍奶奶問道：“她這不是報恩吧？她這是扯著報恩的名號，其實是想嘗嘗那個書生的滋味吧？”

狐貍奶奶看著小狐貍眼角橫生的那抹嫵媚，不禁歡喜，笑道：“這個…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小狐貍松開爪子，往后一倒，靠著大迎枕，冷哼道：“憋了千年，憋瘋了，一條憋瘋了的蛇妖，自然不要臉了…”

狐貍奶奶哭笑不得道：“不許胡說！那可是神仙坐下的弟子，回去報恩的！”

小狐貍忽的想了起來，急忙坐起身問道：“不是說那個書生收拾了他家娘子么？”小狐貍瞪大了眼睛，接著問道：“就是這只蛇妖？”

狐貍奶奶輕笑著點了點頭，小狐貍愣怔著道：“那…那…那個書生…扮豬吃老虎?。∷趺词帐暗模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