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住的這晚楊露白休息得并不好。

每當快要入夢的時候，她就會忽然想起爸爸受傷的樣子，想起大娘在她家的房子里耀武揚威的模樣，或是通過裴玄度晚上說的那些話，聯想起當年那個十幾歲的無依無靠的他。

睡得不香，所以次日鬧鐘響起時她并沒有留戀床，揉了揉眼睛就坐了起來。簡單梳洗了一下后，她出發前往葬禮舉行的地點。

她到的時候距離葬禮開始還有挺長時間，現場只有他們這些家屬在。還有裴玄度——他是跟著楊宇哲一起過來的。

她朝裴玄度點了點頭，就轉而去尋找自己爸媽的身影了，結果沒看見爸媽，反而看見了楊明輝夫婦。

今天他們兩個看起來還算正常，這讓楊露白松了口氣，慶幸他們還沒有過分到在奶奶的葬禮上折騰的程度。

雙方對上視線以后，楊明輝竟然還朝楊露白走了過來，對她賠禮說，“昨天你大娘說話太難聽了，我回去說她了。露白，別往心里去啊。”

楊露白當然不會相信昨天大娘傳達的意思是她一個人的意思，不過她不想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和楊明輝爭吵，便對他笑了笑，說，“大爺你別這么說，我當然不會放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楊明輝點了點頭，又往另一邊揚了揚下巴，問楊露白，“那是誰啊，我昨天聽你大娘說，是他陪你回家的？你男朋友？”

楊露白往那個方向扭頭看去，看到裴玄度正側著頭和身邊的人交談著什么。大概是為了表示對奶奶的尊敬，他今天沒有戴帽子也沒有戴口罩。

楊露白覺得楊明輝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是不知道的裴玄度的，她也不想多事，就說了句，“不是男朋友，他是我高中同學。”沒提起他也是藝人的事情。

前來吊唁的人們漸漸多了起來，楊露白跟著爸媽一起接待賓客，時不時還會有人左思右想后上前拉著她說“請問一會結束了能和你拍個照嗎”。

那些有些不合時宜的請求她最后還是都客氣地答應了，因為她知道，如果奶奶真的在天有靈，不會覺得他們不尊重自己，只會為了自己的孫女終于被這么多人認識了而開心。

葬禮結束以后，楊露白作為家屬要晚些離開。她站在門口看著賓客們一個接一個地出去，還隔著人群看見裴玄度，他好像在低頭打字。

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楊露白感覺自己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拿出手機來看，是裴玄度發給她的：你忙吧，我就不留下打擾了，先走了。

視線從屏幕上移開時，她正好看見裴玄度快走到自己眼前了，就沒用手機回消息，用口型對他道了聲再見。

接納外賓的葬禮流程走完，他們作為小輩的還有一些其他的吊唁流程，等到全部操辦完天色已經不早了。

楊露白坐在爸爸的車后座上，爸爸受了傷不便開車，是媽媽在開。

她有點困，正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就聽見爸爸喊她，“露白，是不是你手機一直震動？”

她半睜著眼拿出手機來看，屏幕上顯示的是陳姐兩個字。她趕緊按下接聽，把手機貼在耳邊。

“喂，陳姐，什么事？”

“你去看微博熱搜。”

陳茹的話簡潔明了，足以讓楊露白一下子驚醒了。她電話都忘了掛，直接退到主界面去點開微博，看到“裴玄度陪楊露白參加家人葬禮”的詞條正掛在熱搜榜上。

她感覺自己的心在砰砰亂跳，點進去看圖的時候手指都有點發抖，那些圖并不是很清晰，顯然是用手機偷拍的，她和裴玄度一直挨得不近，看得出來偷拍的人是很努力才把他們放在同一個畫面中了。

她稍微松了口氣，重新把手機貼到耳邊，“喂，陳姐，我看到了。他確實是和我一起參加葬禮了，但是那是因為......”

“你真的有家人去世了？”陳茹打斷了她，問了這么一句。

“是。我奶奶去世了。”

陳茹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安慰著說了句，“別太難過了，老人去世其實不算壞事，就當他們去另一個世界享福了。”

“嗯，我知道，我也已經想通了。”

“想通就好。不過話說回來，你這件事做得也確實不太合適，你們兩個現在本來就風頭正盛呢，刻意營業是好的，被用這種方式拍到就不大好了。”說到這，陳茹嘆了口氣，“算了，這種時候我也不多說你什么了，你自己調整調整心情，好好想一想，微博那邊公司會處理的。”

“我之后會多注意的，謝謝陳姐。”

掛斷了電話，楊露白又打開了那幾張圖來看。她看出拍攝的視角是從葬禮現場的正前方去拍攝的，能站在那個位置的肯定不是外來的賓客，而是家里人。

具體是誰，也不算難想。

她敲了敲自己的頭，埋怨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她以為楊明輝不認識裴玄度，實際上，人家可能連怎么拍照、拍完照賣給哪家媒體都想好了。

“怎么了？”楊景輝從后視鏡里看出楊露白臉色不好，轉過頭來問她，“工作上有煩心事？”

楊露白趕緊搖頭說沒有。

這個否認的可信度顯然沒有多高，可是楊景輝也沒有繼續問了。

楊露白把微博中的圖片關閉了，深吸一口氣后打開了評論區。前面幾條都是裴玄度的大粉和她的大粉在發他們的單人照控評，從第四五條開始才是比較路人的評論。

——“啊？這？什么情況？”

——“這視角明顯偷拍吧？偷拍的人好像有那個大病，葬禮都敢做這種事。”楊露白平時刷微博都是用小號，看完這條評論立刻點了個贊。

——“陪著參加葬禮真的是很親近的事了，這倆是真的在談吧？”滑到這條熱度也很高的評論時，楊露白心里告訴自己沒什么，但手指還是很誠實地點開了全部回復。

除了幾個裴玄度的唯粉在說“拒絕倒貼”以外，大家似乎都表示“這門親事我同意了”。

她抿著嘴想了想，用小號也留下一條回復：陪朋友參加親人的葬禮其實也挺正常的，而且他們不是高中同學嗎？說不定以前就比較熟呢？還是不要過度解讀比較好。

立刻有人回復她：

——“熟到認識對方的家人？！？！”

——“復讀：熟到認識對方家人？！？！姐妹們你們看，果然還是路人最會磕。”

——“大家還是圈地自萌吧......你們還記得標題嗎，露白家人去世了啊......來這磕也好發美照也好，都太昏頭了吧。”

最后這條比較理智的評論被頂到了上面，就連博主都點了贊，這場CP粉和唯粉的戰爭才漸漸平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