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欠我的電影票錢嗎?”
——這是次日清晨楊露白醒來并解鎖手機時,在屏幕上捕捉到的第一條消息。
發消息的人是裴玄度。
她先是愣了一陣,隨后想起去年裴玄度陪她回家時幫她買了機票,過后告訴她那張機票價值“一張電影票的錢”。
她把頭埋在枕頭上笑了。撐著身子坐起來以后,她打字回復裴玄度:勉強算是沒忘,請問債主想看什么?
裴玄度回過來兩個很不負責任的字:隨便。
隨便,那就隨她的便。在電影、音樂這類東西的選擇上楊露白可不是個選擇困難癥患者,她是有自己很明確的喜好的。
可是就當她選擇了自己原本就想看的一個懸疑電影打算包場時,懸在“支付”上面的手卻按不下去了。
她忽然想搞點小浪漫。于是她退出了訂票界面,轉而去包了一個重映的經典愛情電影的場。付過錢后,她把時間、地點以及電影名字私信發給了裴玄度。
可能人真的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變得越來越含蓄,在把那部含有“愛”字的電影的名字發送給裴玄度的時候,楊露白甚至覺得自己在表白。
好在裴玄度沒說什么,他只是回了個:下午見。
今天是個陰天,氣溫不高,楊露白出門前把自己很滿意的那條裙子試了又試,最終還是決定要溫度不要風度,選擇了長袖的單衣單褲。
另一個不穿那條裙子的原因可能是不想太隆重了——畢竟她和裴玄度誰也沒有說“這是一個約會”。再者說,那么正式地去赴約,又被拍到的話不知道又能被寫出什么花來了。
說起被拍一事,在防范偷拍這件事上,她也的確學聰明了些,沒有做出大大咧咧地等在電影院門口或者大廳這樣的事,先到了以后就直接刷臉進了影廳了,給裴玄度發消息說等他過來了可以直接進來。
然而直到影廳內的燈光熄滅、大熒幕開始播放一些廣告,她也沒等到裴玄度進來。
播到第四個廣告的時候,忽然有人從門口處進來了。她按捺著心里的喜悅,故作平靜地往那邊望了一眼,卻發現進來的只是打掃衛生的阿姨,阿姨以為自己吵到她了,對她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出去。
大熒幕上已開始播放電影片頭。
楊露白嘆了口氣,終于還是拿起手機給裴玄度發了一條:你人呢?
想了想,又用比較輕松的口吻補了一句:不會又堵在路上了吧?
裴玄度過了一會才回復她說:露白,實在不好意思,我遇到一點事情,去不了了。
楊露白看到消息的一瞬間心情就沉了下去,可關上屏幕的剎那她瞄到今天的日期是四月一號,心里的“死灰”便重又復燃了。
又一年愚人節,今年她不會再上裴玄度的當。
于是她把手機放下,表面開始看電影了,實際上時刻留意著門口,留意著隨時可能從那里跳出來對她說“愚人節快樂”的傻瓜裴玄度。
可她等了又等,一百二十分鐘都過去了,裴玄度還是沒來。
散場燈亮起,她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并沒有裴玄度發來的消息,想了想還是給他發了句:這個玩笑會不會開大了?
明天起她就又有通告要跑了,今天這個清閑的日子能和裴玄度見一面她本來是很開心的,期待值也拉得很高。結果現在,裴玄度居然沒來。
比起生氣,更多的還是沮喪。
她在心里最后存留了一點期待,想著如果這真的只是個愚人節玩笑,那她不會怪裴玄度什么。后來她才意識到,其實從她有這個想法開始,就說明她已經覺得這并不是一個玩笑了。
踏出影院往公司趕的一路上,手機一直在瘋狂震動,是各種有聯系方式的圈內人問她:有沒有看到剛才瓜組的爆料?
楊露白向來都是不愛看那些也不和人討論那些的,所以有那么多人問她,她就猜到這爆料應該是和自己有關的事情。
她在眾多消息之中找到了陳茹的消息,陳茹竟然也是問她:露白,看到爆料的事情了嗎?
縱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也稍微有點慌了,回復說:還沒,我剛從影院出來。出什么事了?
陳茹也沒賣關子,馬上就給楊露白發來了一張截圖。
楊露白點開圖來看,看到大標題寫著:鄧謙出言稱將退圈,并將在退圈前揭露圈內藝人丑聞,娛樂圈或將大洗牌?
她沒明白這和她有什么關系。
剛想問陳茹“確定這不是個大玩笑嗎”——畢竟近幾年公眾人物開的愚人節玩笑是越來越大,然而消息還沒發出去,陳茹的下幾張圖就發了過來。
第一張還是論壇截圖:裴玄度父親疑似在沈陽某寺修行,裴玄度粉絲在寺內和附近街道拉起橫幅為裴玄度應援,嚴重擾亂寺廟環境和周遭治安。
接下來的幾張圖是粉絲在寺廟內外拉橫幅的照片。
楊露白感覺腦子里有一萬個問號飛過,又不是裴玄度出家了,應哪門子的援?
稍微平靜一下以后,她回復陳茹說:這些真是粉絲嗎?我覺得即使腦殘粉也不至于做出這種在寺廟附近應援的傻事。
陳茹:是不是粉絲已經不是關鍵了,關鍵是這事情是出在鄧謙說要爆料丑聞的事之前的,這事一出,瓜組馬上放出消息說了鄧謙的事。所以現在有風聲說鄧謙第一個要爆料的目標就是裴玄度,還有人說,會爆出裴玄度打人的事情。
陳茹:我沒記錯的話你之前是不是和我說你遇到點事情去派出所當了次人證?當時沒追問,現在我要和你確認一下,你那段時間和裴玄度在一起吧?你去當人證的事和傳言里說的爆料,不是一件事吧?
楊露白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背上瞬間因為冷汗濕了一片。
她后知后覺地想起來那個名不經傳的鄧謙是牛在峰娛樂公司旗下的藝人之一。現在他們又提起了裴玄度動手打牛子睿的事情,這些巧合,顯然不只是巧合而已。
陳茹仍在給她發消息:你不回復是什么意思?別這么嚇人成嗎?
楊露白深吸一口氣,回她:陳姐,我馬上就到公司了,見面我再和你仔細談。
司機沒注意到后座上楊露白凝重的表情,自顧自地嘆了句,“春天是真要命呀,成天下雨。看這樣,今天又沒活兒了。”
楊露白這才扭頭去看車窗外。
現在雨還沒開始下,暗沉沉的天空讓她覺得透不過氣——不過她本來就有些呼吸困難了,大約也怪不得天空。
風很大,把旁邊人行道上的過路人的帽子吹得鼓鼓的,樹葉和柳絮卷在一起,啪啦啪啦地往車窗上打。
她手里的手機還在不停震動,震得她手心都有些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