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對于其他人，司城表面（自認為）彬彬有禮，行為卻在彼此之間劃出一條涇渭分明的線。哪怕那些自稱、或者被面板認定的“熟人”，也難以逃脫他的這種習慣。

然而看他現(xiàn)在對卡西斯的態(tài)度，傲慢得幾乎接近于隨意了。

聽聞他的指令，初嘗中國燒烤美味的法國男人從善如流移過了托盤。他從桌旁抽出了雙一次性筷子，無師自通領悟了特殊用法：

筷子自兩側別住肉，稍一施力拉下竹簽。他在托盤邊沿一抖一蘸，抹去了刷在肉上過多的油和調料，再輕輕地放入碗里。

司城托著腦袋看，把面前咬了一半的肉串隨手扎進垃圾桶。

這頓午飯不太符合他的胃口，但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太差。脫離了虛假小學生的騷擾，不必去思考書店經(jīng)營和碼字的負債、連貓也暫時不在他的身邊——

偶爾情況下，司城也會想要這種純粹只剩自己的時間空閑。

至于卡西斯……當成無情的吃飯機器就行。

對方似乎也理解他的所想，悶著頭只動作不出聲，從竹簽擇下的破碎肉塊很快在他碗內堆起了小小的金字塔。當塔尖冒出碗面，他便拿起碗，扒飯似的幾口卷進口中，而后又重復進行上一步動作。

司城看了眼對方碗內油跡的殘留，對西方人升起了某種敬佩。

雖然那張臉有些惹人生厭——倒不是指相貌。感官體現(xiàn)陰鷙如蛇，但卡西斯的臉還能稱得上英俊。只是同性相斥，外加對方針對他那莫名其妙的殺意，司城很難有什么好的想法。

可只看司城的所作所為，似乎缺失了對陌生人應有的距離感。

……這與他的好感認知有關。

司城所給予的感情反饋，純粹來自于對方的付出——當對方投注的事物超越了他內心的天平，態(tài)度便也自然而然地跟隨更改逆轉。

不同于尋常人水到渠成的感情發(fā)展，仿佛在走著某種定制好的程式。看著他，仿佛在看一面名為“好感度”的鏡子，只是無法突破某條界線。

可惜橘真夜與他相處的短暫時間處于失憶狀態(tài)，皆川大抵是性格原因，注視過來的目光總是帶著畏縮。宮野明美的前任身份，司城更傾向于這是一種“臨死時的表態(tài)”。只有卡西斯……

仿佛還處在“熱戀”之中，偶爾投注過來的眼神帶著甜蜜的、專注的殺意，相處的態(tài)度親昵自然，絲毫不在乎他的冷臉，付出與討好都一股腦地拋在他的面前。

……也正是因為這種態(tài)度，司城與他的相處直接跳躍了社交禮儀。

這還包括了另外一部分人。玉田和男、毛利蘭、柯南甚至是灰原哀——對他們態(tài)度更變的緣由也同樣一致。

司城向來很擅長順桿子往上爬，現(xiàn)在也毫不顧忌站在了關系中的制高點。

等對方解決掉最后一點食物，他開口問道：“你接下來打算？”

卡西斯已經(jīng)在毛利偵探事務所進行了搜查，顯然沒有得到關于宮野明美的情報。雖然聽過十億日元的消息，但那時的毛利和司城，內心都默認了已經(jīng)分贓、無法找回，從未有過朝這方面的探究。

眼下得到消息，司城也對這筆巨款的去路燃起興趣。

卡西斯低頭，紙巾細致地擦去手指殘留的微末油跡，“還有幾處關于她的地點。”

他說這話的神態(tài)和投來的輕慢一瞥，讓司城一瞬間感到有些莫名。他緊接著意識到，這個所謂的“關于她的地點”，很可能包含著自己與宮野明美的幾處約會場地。

卡西斯半真半假地露出個笑，“為了避免一無所獲……我會把她的存在告訴琴酒。”

這個她，指的當然是某位已經(jīng)變小的組織前任成員。

司城面無表情：你以為我聽不出來這威脅的言外之意嗎？

“十億日元不在我手里。”

“這可不一定。”

飯局已經(jīng)終結，話題也不歡而散，司城雙手插兜從飯桌前起身。他瞥一眼對方，卡西斯便自覺掏出錢包轉身付賬。

看這之后似乎也沒有再能產(chǎn)生的交集，司城打了個呵欠，徑直走出了飯店。

與卡西斯的交流不能說一無所獲，但除了一點立場和身份上的明晰，詳細情報沒有得到多少。司城對這個結果算是有所準備，因此并不感到遺憾。

他看了眼面板，思索著陷入沉默之中。

——十億日元。

聽起來是很龐大的數(shù)字，但加上后面的貨幣單位，給人的震撼力度便縮減許多。盡管如此，對他而言這也是一筆不容小覷的面額。

司城其實和卡西斯持有相同的看法——宮野明美很可能留下了這筆錢的線索，而鑰匙就在他的身上。

他們默契地保持沉默，仿佛只要不直接說出口，就能繼續(xù)維持表面的虛假和平。

這只是一個暫時不確定的可能性，但司城已經(jīng)開始琢磨起了后續(xù)事宜：贓款可以直接用嗎？十億面值的現(xiàn)金能放進他的儲藏柜嗎？

他略微打起精神，加快了回到書店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