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云依踉蹌的晃悠了幾下,頹然地靠在柱子上,手覆于面上,幾滴淚水溢出她的指縫。似在回憶,萬言走上前去在她的旁邊抹了空氣一把,落入其中:
月光被層層疊疊的松針攪碎成銀色的亮片,落在斑駁的亂石頭間。單云依一瘸一拐的走在上面,受著傷的她不小心踩斷了散落在石階上的枯枝,靜謐的夜里這聲響十分突兀,驚起了幾只正在宿眠的鳥兒,撲棱的振翅聲惹得幾枚葉片掉落,從它們身上飛落下的絨羽也不知散在哪片灌木叢中。
單云依已無心顧及,只一心固執地要往上走。
臺階上是一尊坐于高臺上的雕像,沐浴在月光下的雕像宛若一位慈愛著世間萬物的神明,面容溫和的看著來人。雕像的身上覆了一層淺淺的青苔,它們蠶食了雕像的一些部位,讓雕像的外在看起來有些殘缺;雕像的臉上被月光折射出反光,可以隱約看出曾被人好好的打理過。
單云依的手覆上了雕像的臉,凝在上面的寒露蜿蜒著流進了她的衣袖中,使得袖口微濕。
她不在意的甩甩手,爬上高臺伏于雕像的膝上抽泣了一聲,嗚咽著開口訴苦:“怎么辦啊芊芊,我實在是不想繼續打下去了,我真的......好累啊?!?/p>
她吸了口氣繼續道:“可是我們絕對不可以退縮,也絕對不能退縮了,頂在前線的師兄們大多都已經死去了,如果我們膽敢再退半步;就只剩下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后輩們了。我不敢,我不敢讓他們上場,我也真的舍不得他們遭受莫須有的磨難啊?!?/p>
她淚流滿面的抬起頭來,望著雕像:“幫幫我吧祭司大人,我真的要崩潰了......我既不想繼續打,我也不想讓處于后方的人死去。怎么辦啊,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芊芊,我好難過......”
幽靜的樹林中只余女子悲戚的哭聲,她跪在雕像的膝蓋上,擁住了雕像的上半身,毫不在乎身上被青苔染得污穢不堪,聳動著肩膀一遍又一遍的宣泄著情緒。
回憶打斷,單云依脫力的倒在地上,似嬰兒般蜷縮著。
只呆滯的一遍遍摩挲著手中的發帶,萬言見過那條發帶;它曾系于萬憐芊的頭上。
單云依對著它輕啄了一口,眼中已流不出什么,眼尾只泛著刺痛的紅色:“我再也不敢胡亂抱怨了,死我一個也就好了,可是芊芊,怎么......”
“偏偏是你呢......”
她喃喃自語,一雙灰敗的眼眸望著殿外,隨后閉上了眼。
殿外的風光依舊,只不過是從叆叇處日光棽麗移換至晚霞滿天。
單云依悲痛欲絕的昏了過去,直至林儒找到倒在主殿地上的她。
林儒急忙將她攙扶著半起:“哎呀,師妹你怎么倒在這里?”
單云依意識還不清醒,晃了晃頭想聽清楚林儒在說什么。
單云依:“嗯?”
林儒皺著眉頭擔憂:“師妹你還好嗎,要是身體不適的話要不要我扶你回去?別擔心,現在已經不需要你上前線戰斗了,聽領頭的牧梟說,自一道白霧從天邊閃過后那些精怪們就隨著風靡消散了。”
林儒又伸手捋開單云依遮面的余發:“話說師妹你看見師娘了嗎?師傅不在我沒見著她有些擔心?!?/p>
單云依借著林儒的力起了身,眨眨眼,渙散的瞳孔添上幾分清明,扭過頭看向林儒。
帶著一滴懸而未決的淚:“師娘她......為了我們,自愿......赴死了?!?/p>
單云依:“從今往后,門派再也不會受精怪侵擾;那道白霧大抵就是師娘最后存在的痕跡了。”
門派過往篇緩緩收起,回到萬言的掌中。
萬言:曾經如此快意的幾人竟然那么輕而易舉的因為改變而死去了,真是......
萬言:果然還是很在乎這個原來的精神體呢,年紀尚小父母皆亡,偏又實在是算不得那人的過錯,你還能恨誰呢小萬言?只能含著苦楚掉眼淚吧......
萬言手上動作不斷,細細排列著時間線排序,設定的補充和系統便捷的更改。
萬言:時間線......收留竹巳二人的國家好像是亡于他們歷練期間來著......
萬言:林儒的身世是亡國其中之一收留的遺孤,牧梟的,好像?問過林儒來著?
萬言的手腕抵上太陽穴,多位面的不當精神體穿梭讓她有些頭疼的副作用。
林儒:“你牧梟師兄?他......”
萬言:“不能說嗎?”
林儒:“也不是,只是說起來有些冗長,也有些對于他人家庭的隱秘?!?/p>
萬言:“說說吧,師兄你也不想我們互不理解的繼續相看兩厭吧?!?/p>
林儒:“......”
萬言將記憶提取錄入卷軸,將情節更加細化,完善。卷軸給出了簡潔的身世答復:
牧梟從來是不甘居于人下的,從小牧梟就被他的父親所厭棄,牧梟看得很清楚;是因為他的父親納了一房新小妾,而那上不得臺面的妾不僅奪走了父親對于母親的愛,更是在外人面前跟母親演著什么姐妹情深的戲碼。
在母親羽翼的庇佑下,牧梟倒也算得上是安然無恙的成長著,可他的母親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在他十二歲時的夏日,他的母親永久的離開了他,他曾親眼看到他母親離開的那天,只有那位妾進入過他的母親的房門,并在房內曾傳出過瓷器破碎的聲響。
可沒有一個人聽他的辯解,那位老爺,他的父親甚至覺得是他克死了他的母親,并以擔憂他會克府上的錢緣為由將他趕至人跡罕至的山野中任由他自生自滅,而牧梟敢斷定他被趕出府肯定也有那位妾的一份功勞。
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是牧梟最不敢回憶的。
叢林中亮起的一雙雙狼瞳簡直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冥燈,幽綠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栗。他不甘的情緒在那一刻達到頂峰,帶著這份誓死而歸的狠厲與狼群廝殺,他倒也是真的厲害,撐了許久。用著周圍能夠使用,卻算不上武器的武器將一只又一只狼扼殺。
等到天光大亮,將最后一頭狼打死;血人般一頭栽倒在了草叢中等待死亡的到來。
“師傅!這里有個人!”
聽見聲響的牧梟勉力的半睜開一只眼,看見了周身布滿光芒的林儒。
萬言看完了這篇人物身世簡介還沒來得及細思,就被彈出的黃色三角警告符號拉回思緒。
警告!人物支線亂序!
萬言摁開提醒選項:人物牧梟!于城鎮中已找到其想要抹殺的目標人物,預判角色牧梟沖動情緒數值,預判成功,人物牧梟抹殺該目標人物概率:百分之一百,牽連其它角色人物百分之一百。請管理人員前往該地區,請管理人員前往該地區!
萬言抬起頭看向前方不遠處燈火通明張燈結彩的城鎮,心道一聲麻煩。
-----------------
“大家伙兒!都放下手中的活計,今兒個佳節已至,現在可以放值來我這領銀錢了,早些回去好好的陪陪家人?!?/p>
一位著裝華貴的年輕人開口道,底下的人們聽見個個都興高采烈的過來道謝。
目標人物養子:穆楓逸,其養母納蘭夏安身份為角色牧梟父親的妾室,在牧梟被他的父親趕出家門不久后,牧梟父親便突染惡疾離世,納蘭夏安并沒有因此改嫁,而是守著巨額財產的同時收留了穆楓逸,期間想要求娶納蘭夏安的男子并不少,或是為了那筆巨額的財富亦或是為了美貌依舊的寡婦。但納蘭夏安將他們一一婉拒,娘倆互相守著彼此,相安無事的過了許久的安穩日子。
但自牧梟母親死后,納蘭夏安便被病痛纏身,剛開始的程度并不可怕,只是時常復發并且越演越烈,查不到緣由只說是積勞成疾所至的心疾。
萬言將系統提示悉數納入腦海,并暗中跟隨著穆楓逸。
此人陸續去各大藥店采買完全,吩咐好各位店家送至府上才安心的往回府的路上走去。
萬言:雖是商人但人緣居然這么好嗎?架子也沒多少......
萬言盯了他一段時間后發現并沒有什么異常。
萬言將身體化作清風一抹,隨風過,萬言再睜眼時就已到了目標人物的寢房門口;房門半掩并未關嚴。
還未完全踏上臺階,一陣穿堂風裹挾著藥物的苦澀撲面而來,直熏得人要落下淚來才罷休般濃烈。
床榻之上是位病怏怏的女子,不遠處的茶桌上牧梟正喝著茶。
萬言站在門口,望著屏風后這十分微妙的景象,抬起手來叩了叩房門。
“咳咳,進來吧。”
床榻上的人似是被叩門聲驚得才醒,清了清嗓子開口。
萬言這才走了進來,牧梟見得來人眉頭就皺起,眼神帶著幾分驚訝更多的是不耐。
床榻上平躺著的女人半起身,自顧自地給自己墊了點靠背的東西才望向來人。
納蘭夏安看著素未謀面的二人,面帶訝異:“二位是?”
萬言心下了然,多添了幾分對這位師兄的厭惡。
萬言:居然沒經過女子的同意就進到別人的寢室嗎,真是惡劣。
床榻之上的納蘭夏安雖已不再年輕,卻仍帶著些徐娘半老的風姿,耐人尋味。
萬言:“嶼安閣中的清音峰峰主萬言,這位是我的師兄,倚梅峰峰主......”
牧梟在萬言開口介紹到一半的時候直接打斷:“牧梟,怎么?姨娘不認得我了?”
牧梟將杯盞重重摔落在桌上,猛地抽出佩劍,寒光突現,直直地要殺向床榻上的納蘭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