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心實,見紀春琳真的不是故意折騰自己,午飯還專門給自己買了酒,下午脫了衣服大干起來,小葵看了又是得意又是心痛。
壇子全部洗干凈并沒有花多少時間,關鍵的是每個壇子都要反復地煮開。花了一天,才煮好了三分之二。
三月底,天其實并不很熱,然而四個女人在灶前烤了一下午,都覺得頭暈腦漲。紀春琳灌了一大口水下去,虛弱地說:“今兒還是出去吃吧,沒力氣做飯了。”
小葵不想紀春琳這樣亂花錢,一來她也累得力氣,二來,大家全都興致勃勃,她也不好掃了眾人的興,只能悶聲隨著一起出去。
吃完飯回來,小葵向章六道:“你今兒累了,我去倒水吧。”
章六一把將腳盆搶過去,打了水回來,幫小葵脫了鞋襪,一邊仔細地幫她洗腳,一邊‘嘿嘿’直笑,道:“真他.媽邪性,在這里,明明事也累,她答應的工錢也少,偏偏很快活,渾身就象使不完的勁似的。”
小葵默默地解了章六頭上的頭巾,用手指梳著他的頭發(fā)。她明白章六的意思,在這里,紀春琳并沒有把他們當下人看待,而且是正當生意,并不象暖香閣,既要看人臉色,做的也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章六雖然聽命于李媽媽,要他做什么都行,然而在他的心里,其實也是厭惡的吧。唯愿紀春琳的生意越來越好,別出岔子。
小葵正想著,忽然覺得腳心發(fā)癢,頓時羞紅了臉,縮回腳,道:“先去把水倒了。”
章六笑著,端起盆子去了。
第二天,紀春琳吩咐小紅和小姜繼續(xù)在家煮壇子,自己帶了小葵出門。“暖香閣招待客人的果子是從哪買的?有沒有專門的供貨商?我要買些赤玉果。”她說。
小葵暗暗吃驚,買果子還要找專門的供貨商,紀春琳說的‘一些’那得是多少?她要那么多果子做什么?她心里奇怪,臉上恭敬地應著,跟著紀春琳出門,來到老張家。
聽到有人叫門,老張連忙開門出來,看見敲門的是小葵,連忙笑著招呼:“小葵姑娘。”
小葵答應著,往旁邊讓了一下,向老張道:“張伯,這是我的新東家,她想和你買些果子。”
老張送貨到暖香閣的時候已經聽說小葵被人贖身的事,現在聽她這么說,連忙擺開笑臉,準備與小葵的新東家見禮。然而看到小葵身后的紀春琳,老張一下子怔住,兩只眼睛暴突。
紀春琳早已習慣別人對自己容貌的震驚,行禮,笑道:“張伯。”
老張瞪著眼睛,恍如未聞。
小葵看著嘆氣,重重地咳嗽,喚道:“張伯!”
老張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回禮,招呼她們進門。
坐下后,小葵開門見山地說道:“張伯,我家東家要的量很大,能不能按你給閣子供貨的價格給我們?”
老張搖頭,“小葵姑娘,我和你說句實話,今年的雨水少,果子的產量比往年少了很多,我手頭上這幾家都供不過來,再接不了別的單子了,要不,你換家問問?”
這老狐貍!居然開口就把路給封了,小葵為難地看了紀春琳一眼,看她什么意見。
“張伯,我只要赤玉果。”紀春琳說。
“赤玉果?”老張繼續(xù)皺眉,赤玉果好吃,但不好保存,摘下來不過兩三天便走味散形,她說的量大,到底是多少?老張問道:“紀老板,能請問一下,您是做什么生意?”
紀春琳沒有回答老張的話,只是笑了笑,道:“張伯,我要六十斤赤玉果。”
她這話,不要說老張,連小葵都扭過頭看她,六十斤!這對象老張這樣的果商來說,算個屁!
紀春琳并不在意老張和小葵的目光,繼續(xù)說道:“我要六十斤赤玉果,每天都要,直到下市為止。
聽了這話,老張還沒什么,小葵的眼珠幾乎瞪得快要從眼框中掉了出來,每天六十斤!她要做什么點心,需要這么大的量?要知道天氣慢慢往熱了走,點心和赤玉果都是不能久放的東西,萬一賣不掉,怎么辦?
看著小葵驚訝的目光,紀春琳微微一笑,向老張說:“我準備做糕點生意,現在店子還沒開張,一切都在籌備中,所以要的量還不大,等將來生意走上正軌,還會需要別的果子,也會比現在需要的更多。
聽說紀春琳是做糕點,老張這才驚訝起來,他想得和小葵一樣,做什么糕點需要這么多果子做配料,最主要的是,她賣得出去么?
“張伯,”紀春琳笑道:“每天六十斤果子,對您來說,應該不多,勻一勻便空出來了。”
老張沉吟著,慢慢搖頭,“今年的雨水真的很少…”
紀春琳見他還在推托,便有幾分不高興,心里暗道:難道偌大的鄴城,除了他,就再也沒有大的果商了么?收了臉上的笑容,道:“張伯是在擔心價錢?每天送貨過去,現結如何?”
老張和別人的生意,都是半月一結,紀春琳的提議對他來說,還算是有吸引力。而且她的自信讓他好奇,他也很想知道紀春琳怎么消化掉每天六十斤的赤玉果。
“行!”他的話還沒說話,紀春琳馬上接口道:“就按暖香閣那個價錢給我吧。”
“不行,不行!”老張連忙搖手,“你才要六十斤,肯定不能按那個價錢給你。”
“我可是每日現結呢。”紀春琳提醒他注意自己的優(yōu)勢。
老張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
把自己的店鋪位置告訴老張,紀春琳帶著小葵回家,見小紅和小姜還沒有煮完,連忙幫忙。
很快,老張的人便把果子送來。
紀春琳驗貨,交錢,痛快地將老張的人打發(fā)走。
小紅看著盆子里堆得象小山似的赤玉果,不由問道:“姐姐,你買這么多赤玉果做什么?”
“做罐頭啊,傻妞。”紀春琳抱著她的肩膀笑,你看看,小葵和小姜都不問,只有你最單純。
“罐頭?什么是罐頭?”小紅不解。
“你看著便知道了。”紀春琳笑說。
在紀春琳看來,赤玉果除了外殼光滑以外,和荔枝沒什么分別,同樣的大小,味道,不易保存。她先拿了一個還沒煮過壇子,將赤玉果倒進去,看一個壇子能裝多少,分出一份。然后拿了一個煮過的壇子繼續(xù)放在鍋里煮,再叫眾人將兩份赤玉果的殼剝掉,把核挑出來,洗干凈。
煮開過無數遍的壇子放在大蒸鍋里,倒入洗好的果子和調好的蜜汁,上火加熱。約莫一柱香的時間,紀春琳吩咐章六將壇子拿出來,用蠟紙封住壇口,用線扎緊。
“小心,別燙著。”紀春琳緊張地叮囑。
章六的雙手套著厚厚的布手套,屏氣凝神按紀春琳的要求操作。壇口扎緊后,再將壇子倒過來,放在事先準備好的木架上,紀春琳將一個裝滿蠟液的厚底盤放在壇子下,壇子口整個浸在蠟液中。
“這樣便行了?”小紅看著架上的壇子問。
紀春琳看著壇子卻不作聲,東西是做出來了,但能不能做成功,還得經過時間的考驗,只能等著了。紀春琳看見小葵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問道:“怎么了?”
小葵道:“姑娘,這罐頭,你準備一個賣多少錢?”
“一兩銀子。”紀春琳干脆地回答。這個問題,她在腦海里想了很久。
小葵急道:“姑娘,赤玉果一斤只要二十文!”因為不易保存,所以即使赤玉果是鄴城特產,賣得也比其它的水果要貴一些。
紀春琳笑了,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大家不會花幾十倍的價錢買它?”
小葵不說話,臉上的表情默認了紀春琳的話。
紀春琳笑著指著壇子上的字問:“你看見這上面的字了么?福壽長存,一兩銀子買這樣一份壽禮,不算貴吧。”
小葵望著紀春琳嘆氣,一錢銀子的壇子,再加上不到一百文錢的赤玉果,和一些甜水,做份同樣的東西花費不超過兩錢銀子,用得著花五倍的價錢買你的?
紀春琳笑著,不解釋,道:“每天六十斤果子不夠,你等會去和老張說一聲,明天再加送十斤。
小葵嘆了口氣,答應。
這一天,她們總共做了十九個罐頭。
PS:科普一下。
1809年,世界貿易興旺發(fā)達,長時間生活在船上的海員,因吃不上新鮮的蔬菜、水果等食品而患病,有的還患了嚴重威脅生命的壞血癥。怎么辦呢?法國拿破侖政府用12000法郎的巨額獎金,征求一種長期貯存食品的方法。
經營蜜餞食品的法國人阿佩爾,經過十年的艱苦研究,終于獲得成功。他的方法是:將食品處理好,再裝入廣口瓶內,全部置于沸水鍋中,加熱30~60分鐘后,趁熱用軟木塞塞緊,再用線加固或用蠟封死。這種辦法,就能較長時間保藏食品而不腐爛變質。這就是現代罐頭的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