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惜初進家學的那一天,是一個晴朗的日子,天空湛藍湛藍的,不帶一絲兒云彩,清惜和清雅各穿一身月白長衫,頭上束了男孩子的發髻,細雨和微風也都換了男裝,跟在她們身后,姨娘目送姐妹二人出了門,一直很遠了,清惜回頭看時,呂姨娘仍是依在朱漆大門前的石獅子旁,臉上滿是艷羨和欣慰!
這家學是黎家祖上籌建的,有個極其大氣的名字,叫‘天一書院’,歷年來,只有族中子弟方可到這里上學,只是今年因黎廣修聘請了玄白先生來做老師,故方圓百里的官宦子弟,全都托了關系來這里念書,也因此,清惜才結識了云朗和夏逸。
要說玄白先生,卻是一個奇人!
玄白先生本是狀元出身,可是在殿試時,卻做了一首怪詩,及至呈上御覽,圣上完全看不懂玄白先生寫的是什么,便命滿朝文武傳閱,誰知眾臣看后俱都面面相覷,尷尬不已,竟無人能識!圣上便直斥玄白先生荒唐,免了他的狀元頭銜,逐出宮去,永不錄用!
后來邊陲戰亂,吐蕃屢犯我大辰邊境,搶奪糧食和絲綢,邊民生靈涂炭,民不聊生,玄白先生竟只身一人,請命出使吐蕃,且一去便是三年,悉心教會吐蕃民眾耕織之法,從此邊關安定!
據說玄白先生回來時,皇上親自派了人去接他入朝為官,玄白先生卻笑說:“我乃是奉旨離宮,豈能再回!”其后吐蕃國師入宮納貢時,因問起‘奉旨離宮’的典故,朝中有人便翻出了當年玄白先生所做的那首詩,吐蕃國師看后大驚,那詩竟是由吐蕃語音譯而成!詩中不僅預測了當年的邊患,更是提出了治理之法,卻因當時朝中無人識得吐蕃語,被誤了多年,皇上聞之,后悔不迭,卻是晚矣!
但是,玄白先生自此,卻真正是名揚天下了!
清惜雖整日和呂姨娘在園中,卻也聽過玄白先生的奇事,心中早就存了一份欽敬和向往,怎知及至見了他,卻大失所望!
那日,清惜和清雅到了家學,先去廟堂拜了孔夫子,還未拜完,卻見黎廣修和一個身著黑褐色棉衫,手拿戒尺,面色黧黑,身材魁梧的人走來,黎廣修一邊還拱手道:“小女黎清雅,就全仰仗玄白先生了!”
玄白微點頭,卻道:“不知哪位是大小姐?”
清雅便松開清惜的手,上前一步,穩穩一福道:“學生清雅,拜見先生!”
玄白點了點頭,又向清惜道:“那這位想必便是三小姐了?”
清惜亦福了一福,大著膽子看了一眼,卻見這人皮膚粗糙黧黑,一點書生的樣子也沒有,不由狐疑道:“你,你真的是玄白嗎?”
黎廣修厲聲喝道:“黎清惜,放肆!怎可對先生無禮!”
玄白卻揮手笑道:“無妨,我便是玄白!可是讓三小姐失望了?”
黎廣修忙賠禮道:“先生莫怪,我這女兒不懂事!”
玄白先生道:“黎大人過謙了,大小姐聰敏大方,三小姐靈秀爽直,黎大人好福氣!”
黎廣修面色稍緩,拱手道:“玄白先生謬贊,雅兒就有勞先生好生教導!至于惜兒,只要不添亂就好!”
黎廣修幫清雅和清惜安置好桌椅座位,又對微風和細雨交代了一番,方才去了。
這天一書院只有一間教室,清雅和清惜坐在左邊一排的最前面,和后面的男學生隔了一扇屏風,看父親黎廣修走遠了,清雅低低笑道:“這玄白先生,怎么長成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咱們書院請的更夫呢!”
“是有些黑?!毕肫鹦椎臉幼?,清惜也不由笑道:“倒像個大黑熊?呵呵......”
清雅矜持的抿唇一笑,尚未答話,卻聽身后有人嗤的一笑,高聲道:“黎清惜說玄白先生像個大黑熊!”
清惜心下一驚,這學堂里竟還有人識得她?不由猛然向后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