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惜的話音剛落,太子云霽便冷聲道:“老佛爺宅心仁厚,不忍苛責,可是今日乃是天子與百官同賀,即便黎三小姐是為了博人一笑,也不應如此肆意行事!”
黎清惜心內一驚,云霽話語冷厲,卻又無可辯駁,清惜不由高聲道:“太子殿下教訓的是,臣女年紀小,行事魯莽無狀,臣女自知有罪,還請老佛爺處置!”
太后暗自看了一眼云霽,她自己還沒說什么呢,太子云霽倒先給她扣上了‘宅心仁厚,不忍苛責’的帽子,若她果真罰了這黎三小姐,豈非是狠心薄情之人了!太后心下有些納罕,她這個孫兒何時為不相干的人用過心思,這黎三小姐倒是頭一個!太后不由又細細打量了清惜一番,竟嘆氣說:“罷了,難得你有這份心!雖然你行事確實有些莽撞,不過倒也算是投機取巧,心思奇特,哀家著實也好久沒這么笑過了!至于這處罰嘛,便罰你去御花園摘兩枝合歡來,一枝給岫兒賠罪,另一枝......便給太子吧!”
云岫臉上一紅,太后的心意她豈能不明白,可是如此當著眾人的面,將她和太子相提并論卻著實出人意料,況且,竟還是‘合歡’花!
云岫不由偷眼去瞧太子,卻見太子云霽起身謝恩,卻突然身子一歪,惹得一眾朝臣驚呼連連,幸有小太監扶住了,才沒有摔在地上。
太后見此情況,面有憂色道:“霽兒還是回宮歇著吧,詔徐太醫速到云玄宮待命!”
云霽勉強穩住了身子,自責道:“霽兒無能,本是要謝老佛爺賜花的,卻突然頭暈得很!”
太后憐惜道:“好孩子,今日就算了,等來日哀家命人多采幾枝送去你宮里,快回去歇著吧!”邊說著,邊命人攙扶著云霽送了出去。
清惜和云岫亦拜倒叩謝,片刻后便有一個小太監過來,引著清惜出了云饗殿,往御花園而去。
清惜隨著那小太監出了云饗殿,方才暗自順了口氣,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黏黏的貼著身子,一陣風過,黎清惜不由打了個寒噤。
所幸云饗殿與御花園離得很近,只過了一道宮門,便是御花園了!那小太監指了指遠處一片燦若云霞的林子,躬身道:“黎小姐自己過去吧,那里便是合歡樹了!”清惜忙亦福了一福,笑著說:“有勞公公了!”
清惜一路走一路觀賞著兩旁的景致,卻見這御花園里,奇珍異卉爭奇斗艷,假山亭臺鬼斧神工,不由暗嘆:人間竟也有如此勝景!
清惜一路走到合歡林,見那合歡花開得正艷,霞吐丹葩,一團團的臥在碧色的樹葉上,如云如霧!只是這合歡雖美,卻枝枝開在樹頂,清惜跳起來也只能勉強摸到那碧綠細碎的葉子,清惜不由皺眉望著那高高在上的合歡花,又試著伸長了手臂和脖子,卻怎么也夠不著!清惜暗自望了望四周,見這里無人,便卷了卷袖子,顧不得什么規矩儀態,抱住一棵樹干,使足了勁想爬上去。
卻聽半空里傳來一陣悶悶的嗤笑聲,清惜心里一驚,手上一時沒有抓牢,直直從那樹上摔了下來!不知從什么地方又傳來一陣大笑聲,清惜不顧身上的疼痛,忙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卻并不見半個人影!
正疑惑時,卻見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塊小石子,正打在那最高最密的合歡樹上,一枝攜花帶葉的合歡竟硬生生被那石子截斷,轟然便自樹頂落了下來!
清惜驚駭莫名,舉目四處查望,偌大的合歡林卻寂靜如常!清惜猶疑的上前撿起那枝合歡,方高聲道:“多謝高人出手相助,惜兒感激萬分!”四周仍是一片靜寂,清惜只得嘆息了一聲:“既然高人不肯相見,惜兒便只好告辭了!來日若有緣,再行答謝!”又靜等了一會兒,確定四周無人才扛起那枝合歡,走出了那合歡林。
清惜心里一路都在疑惑,這御花園里難道還有神仙不成?到底是誰幫了她呢?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云饗殿外,清惜只顧低著頭走路,不想迎面竟撞到了一個人,清惜摸著險些被撞扁的鼻頭,抬頭看時,卻見竟是云朗正皺眉叉腰,怒氣沖沖的瞪著她,清惜燦然一笑道:“你怎么出來了?剛剛在殿里,多虧你摔了那一下,我得好好謝謝你!”說著便從肩頭那枝合歡上摘下一枚花來,遞給云朗。
云朗瞥了一眼那朵合歡花,并不伸手去接,卻抱緊了胳膊,面色陰沉的說:“黎清惜,就算你想出風頭,也不必用這樣的法子吧?”
云朗的惱怒讓清惜有些莫名其妙,卻仍是打趣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出風頭?哈,被你看穿了!”
云朗懊惱道:“黎清惜,你是不是活膩了?你知不知道,殿前失儀乃是重罪!你是想挨板子么?”
清惜弱弱的笑笑:“呵呵......不是都過去了嗎?再說,我也沒挨板子啊!”
云朗怒道:“黎清惜,你有沒有腦子啊?要不是我......”云朗怒哼一聲,住了口。
清惜被云朗莫名的罵了一頓,不由也氣道“你干嘛這么生氣啊?就算是擔心我,也不用這樣吧?”
云朗忽然面色有些泛紅,氣憤的說:“誰......誰擔心你了?我......我是怕你壞了老佛爺的興致!”
清惜不屑的哼了一聲,打趣道:“我壞了老佛爺的興致?是誰先從高臺上摔下來的?我看是你壞了老佛爺的興致吧!”
云朗怒視著清惜道:“黎清惜,你簡直不可理喻!我這一跤真真是白摔了!”說罷竟轉身快步進了殿里。清惜愣愣的望著他的背影,嘟嘴道:“拽什么,莫名其妙!”
此時云饗殿里,黎清雅正端坐在大殿中央,面前擺放著一架古箏,向眾人緩緩一福,眾人便皆斂聲屏氣,靜待黎相的掌上明珠,如何大放異彩!
清惜悄悄溜到自己的坐席上,捧著那枝合歡向云岫賠禮道:“岫兒姐姐大人大量,剛剛惜兒多有冒犯之處,還請岫兒姐姐不要見怪才好!”
云岫面無表情的接過那枝合歡,閑閑道:“謝謝惜兒妹妹了,你今日的菊葉確實扮演的好極了!”
清惜尷尬的笑了笑,畢竟今日之事也是她對不起人在先,云岫會惱恨她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清雅的琴聲已經緩緩的彈了起來,那樂聲清脆悅耳,如黃鶯出谷,如春風拂面,所有人都住了酒菜,饒有興致的望著清雅,太后更是瞇起了眼睛,隨著清雅的彈奏不住的點頭贊嘆。
清雅邊彈琴邊又徐徐唱了起來,聲音圓潤甜美,如珠玉琳瑯,眾人不由紛紛稱贊喝彩。清惜偷偷向云朗望去,卻見他的目光沉靜的落在清雅身上,剛剛的惱怒神色早就一掃而空,只是那么直直的望著清雅,似乎有些失神!
清惜不由呆了一呆,也向清雅望去,卻見清雅的神色從容恬淡,她的歌聲似乎透著一股魔力,讓她整個人都閃閃發光起來,所有的人都成了她的陪襯!想起云朗曾經笑她是黃毛丫頭,清惜不由暗自又看了一眼失神的云朗,心里暗嘆道:“怪道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也怔怔的望著清雅,發起呆來!
清雅一曲高歌技驚四座,太后贊嘆道:“哀家看了這半日,果然還是雅兒才藝出眾,堪為魁首!”清雅聽了面上便有些得意之色,太后又道:“除了黎三小姐的菊葉舞,余者都是不錯的!”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哄笑,清惜坐在席上尷尬萬分,周圍的千金小姐們皆掩嘴而笑!清雅亦是坐在了坐席旁邊,與清惜遠遠隔開,又若無其事的端起茶杯,輕抿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