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定過后,便是大定,照規矩,大定的定禮一般分成兩撥,一撥是賜予太子妃黎清雅的,一撥是賜給太子妃父母家人的,賜給太子妃的定禮一般包括首飾、衣料、日用銀器等,因此次太子大婚有兩個太子妃,所以內務府置辦的定禮也有兩份,每家各有鑲嵌東珠珊瑚金項圈一個、銜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東珠二顆的金耳墜三對、金鐲二對、金銀紐扣各百顆、銜東珠的金領約和做各式襖褂被褥的貂皮、獺皮、狐皮數十張,綢緞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飯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銀盤銀碗銀壺銀碟等若干。
另外還特意賜給黎廣修黃金十兩,白銀七百兩,狐皮朝服一件,薰貂帽一頂,金帶環、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飾一份,備鞍馬一匹。賜予太太徐氏銜珍珠的金耳飾三對,狐皮袍一件,獺皮六張,雕玲瓏鞍馬一匹。余者呂姨娘,王姨娘,四姨娘綠茵等各綢緞四匹,玉石掛珠兩串,貢品胭脂兩盒。就連清惜和黎清露都各得了兩個金線荷包和四對宮制新巧堆紗頭花。
定禮是內務府總管于大海親自送上門來的,永安王府那邊則是由內侍監總管陳福送去的,按例自然是內務府送定禮的,黎廣修頓時又覺得有了面子。
這一日黎廣修穿朝服迎于黎府的朱漆大門外,太子妃的定禮陳設在正堂之上,賞賜給黎廣修及家人的則陳設于臺階上,都用大紅箱子封著,上面掛著彩綢,下面鋪著紅地毯,從黎相府里鋪陳出來,一直鋪到了官道上。百姓紛紛來府門前圍觀,熱鬧非凡。
黎廣修親率領族人在門前階下,向著紫云城的方向行三跪九叩禮,太太徐氏率女眷則行了六肅三跪三拜禮。內務府照例備酒宴五十桌,羊三十六只,餑餑桌五十桌,黃酒五十瓶到黎府設宴慶祝,還帶了宮里的鼓樂班子,在黎府門前搭了戲臺,鼓噪了整整一天。
眼瞅著大婚的日子將近,黎清雅初時心底的不安和惶惑卻漸漸平息了,夏逸再也不會來打擾她了,而那些金堆玉砌的彩禮,世家姐妹或羨慕或嫉妒的眼光,讓黎清雅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黎府內宅也相對風平浪靜了一段時間,綠茵主動退出了匯雅苑的后院,將那些奴才安置到了精忠堂,徐氏明面上笑呵呵的半推半就了,并不過度追究,暗地里卻悄悄與王姨娘計劃著,打算忙過了這段時間便要請元坤道長來。
呂姨娘的意外懷孕讓惜君閣上下也過上了難得的好日子,冬天將至,府里定例分的銀碳往年是絕對分不到惜君閣的,今年黎廣修卻早早就讓人送來了,一點兒都沒克扣。吃食飯菜也都是黎廣修親自挑了人,分派到惜君閣的小廚房單獨做。太太徐氏對呂姨娘這一胎極其看重,派了徐嬤嬤親自伺候著,徐嬤嬤也不像往日般倨傲了,卻仍是冷冰冰的,不愛多說一句。
很快太子云霽大婚的日子便到了,紫云城中處處掛著大紅燈籠,從紫云城到黎相府再到永安王府,一路都貼著大紅的喜字,鋪著紅地毯,沿路的樹枝上掛著彩綢,整個辰州都因此變得喜氣洋洋的。
可是有一件事卻讓皇后邱氏頭痛不已,因這次是一并娶兩個太子妃,且不分大小,可是太子卻只有一個人,迎娶的時候太子要先上誰家的門,先把誰迎進來?無論如何總有一個先后吧,太子又沒有分身術!
最后還是內務府總管于海出了個主意,太子誰家的門也不登,只在紫云城崇文門等著,讓太子的兩個弟弟,三皇子云昊和四皇子云旭分別上黎府和永安王府將兩個新王妃接來,送到崇文門,再由太子云霽一起迎入紫云城內。
這三皇子云昊乃是德妃徐氏的兒子,因德妃徐氏與黎廣修的太太是同宗,故便安排了三皇子云昊去黎府迎黎清雅。四皇子云旭是個可憐孩子,其母身份低微,乃是皇帝身邊的一個小才人,生了云旭沒幾天便撒手人寰了。
清惜也聽說過這兩個皇子,據說三皇子生性頑劣,不喜讀書,整天帶一幫人斗雞走狗,舞刀弄槍,加上德妃徐氏年老色衰,又患有重病,常年臥在云梨宮不出門,皇帝便不甚看重三皇子,一年也不會召見一次。四皇子倒是老實聽話,素日里也頗有孝心,對皇帝和皇后晨昏定省從未斷過,怎奈四皇子生來便是個啞巴,自出生以來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
辰州的送親規矩,一般是由新娘子要好的姐妹送新娘上轎的,所以清惜和清露也都打扮得極為喜氣,還有幾個世家同宗的堂表姐妹一起,圍坐在匯雅苑西廂。
因匯雅苑里早一日便來了好多宮里的嬤嬤,教規矩的,收拾嫁妝的,打扮新娘子的等等,故清惜等人雖然正值花季年齡,平日里都是愛玩愛鬧的,此時卻都個個正襟危坐,神色拘謹,不敢喧嘩。
清惜坐了一會兒,見黎清雅的丫頭微風在里屋沖她招手,便悄悄起身去了里屋,屋里到處都是大紅的顏色,黎清雅今日打扮的格外莊重富麗,一身大紅鳳舞九天妃袍,頭戴赤金鳳穿牡丹花冠,額前的珍珠簾兒垂落下來,遮住了面部,影影綽綽欲遮還露。黎清雅端坐在榻前,雙手交疊,身后便是宮里分派來的老嬤嬤,時刻提醒著太子妃要端莊恭謹。
黎清雅見清惜進了屋,便側身像那老嬤嬤笑道:“我與妹妹有幾句體己話,嬤嬤可否行個方便?”說著便示意微風送上一錠銀子。那老嬤嬤含笑收了銀子,便轉身出了屋。
“惜兒......”黎清雅有些吞吞吐吐。
“姐姐有話請講?”
“聽說,聽說他......沒死?”
清惜心里便明白了,只垂眸道:“刑部已經定了案,只是念他年少初犯,所以才從寬了。不過......”
“不過什么?”清雅眼神有些閃爍。
“不過,最后定的是入獄......三十年!”
黎清雅心里一沉,也同時一松,在牢里關三十年,基本上跟判死刑也差不多了,只是多捱些時日,多吃些苦頭。誰都知道牢里的囚犯們每天都要做苦工,吃得又差,生病了也不給看病吃藥,能捱過十年的寥寥無幾,別說三十年了。就算他熬了過來,出來了,也失了斗志,清雅這一刻總算放心了,這個人是完全廢了,再也不會威脅到她!
“惜兒,一會兒上轎,你送我吧!”清雅唇瓣上涂了艷紅的胭脂,看上去喜氣洋洋。
“呃......不是定的露兒姐姐嗎?”清惜有些訝異。
“誰說定的她?我說是誰就是誰!”清雅透過垂花簾,瞥了一眼黎清露,黎清露一身桃紅穿花蛺蝶高腰寬袖棉裙,領子上和袖口滾了一圈雪白的毛邊,臉上的妝容精致細膩,頭上釵金嵌寶,還在鬢邊簪了乳白色的雛菊,艷麗又清爽,相比清雅一身大紅正統的顏色,似乎更加搶眼活潑。清惜的裝扮則家常得多,只是淡淡的粉色衣裙,普通的金銀簪子,不顯眼卻也不寒酸,沒有任何扎眼的首飾和配飾。
清惜瞧著清雅的神色,也不再說什么。外頭突然亂哄哄的人聲鼎沸起來,跟著鞭炮聲也噼里啪啦的響,清雅忙正襟危坐,宮里的嬤嬤們個個精神抖擻,清惜便知道是宮里終于來迎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