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惜身披皇帝親自賞下來的皇袍馬褂,手持九龍金牌令箭,頭上戴了高高的假髻,儀容端方威嚴,坐在八匹白馬拉著的龍攆上,車簾外邊隨行的是皇帝的近身大太監李公公,太子云霽和黎妃的儀仗則排在了她的后面,因為清惜現在是皇帝欽命的特使,手持金牌令箭,如皇帝親臨!
清惜坐在皇帝的龍輦上,一時有些不適應,這龍輦金碧輝煌,威儀萬千,除了皇帝本人外,清惜恐怕是唯一有幸乘坐的,她曾經很委婉的告訴內務府,皇帝的龍輦讓她一個小小的太子淑媛乘坐,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她寧愿一乘小轎簡簡單單的出行,可是內務府傳話說她此次出行代表的是皇帝,當然要乘坐龍輦,清惜為了能盡早回府探望呂姨娘便也不再生事。
清惜坐在龍輦中,微微有些不安,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兒,直到車攆浩浩蕩蕩出了紫云城,清惜才猛然發覺自己乘坐的龍輦與太子云霽和黎妃的儀仗隔得有些遠,身邊保護的人也只有李公公和兩個小太監,并沒有派任何侍衛隨行。
是內務府一時疏忽嗎?清惜掀開簾子瞧了瞧后面兩輛裝得滿滿當當的賀禮押車,這車賀禮光是金銀玉器便價值萬金,雖說黎相府離紫云城不算很遠,可是內務府竟然這么粗心,連幾個護送的侍衛都忘了安排?
清惜的車攆行了約一刻鐘的功夫,再掀開簾子向后看時,太子云霽的儀仗竟幾乎看不見了,清惜心內不由有些緊張,再看前面是一個城隍廟,周圍行人漸少,廟前圍了一群乞丐,那乞丐見了這般華麗精致的御攆,竟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一個看似為首的打著蓮花落,邊唱邊跳道:“竹板一打響叮當,龍輦坐著黎三娘,不是君來不是臣,她坐龍輦為哪樁?”隨著眾人哄鬧聲起,又一個打竹板的接口唱道:“竹板一打響連環,黎相爺家里真有錢,放債賭酒開妓院,都不如到黎相爺府上來買官。”
“竹板一打響三響,黎相爺吃肉我吃糠,金山銀山如泥沙,不如便宜了小叫花!”
清惜在車內聽著這些,不由暗自心驚,她萬萬沒想到黎廣修的惡行竟然已經到了萬夫所指的地步,車子還在往前走,可是周圍的人卻越來越多,乞丐們也唱得越來越起勁兒,漸漸的車子竟被圍困在人群中再也動不得半步,李公公和那兩個隨行的小太監早已不知去向,哄鬧聲中,有幾個乞丐大著膽子掀開了一角轎簾向里窺探!
清惜大驚,心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那些探頭探腦的人皆是黑眉烏嘴,眼睛骨碌碌亂轉,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有的嘴巴里便流出晶亮的涎水來。
這群人定然是遭人指使的,清惜暗忖道,光是那幾首蓮花落,便不是他們能編的出來的。清惜知道再躲下去只怕要壞事,自己身邊沒有一個護衛,身后又是滿車金銀,清惜腦子里忽然浮現出兩個字來‘捧殺’!內務府為何沒有給她安排侍衛,這些人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甚至皇帝又為何突然封她為特使,這一切似乎都串聯了起來,清惜不由冷汗涔涔。
然而此時此刻即便是再后悔也沒用了,清惜穩定心神,暗自握緊了拳頭,站起身來大喝一聲:“放肆!爾等何人,竟敢圍攻皇帝的龍輦!”
清惜猛然挑開車簾,從車子里站出來,周圍紛亂的人群霎時安靜了,路過的百姓紛紛側目瞧著那立于龍輦之上,發髻高聳,一身明黃色龍紋皇袍的女子!
清惜亮出手里的金牌令箭,朗聲喝道:“此乃皇上御賜九龍金牌,見此金牌如見皇上親臨!”
周遭恰有幾個知書識禮的秀才貢生,見了這金牌忙跪倒在地山呼萬歲,百姓們便也紛紛效仿,全都跪倒在地叩頭不止,一時間龍輦周遭黑壓壓一片人頭紛亂,那一群乞丐面面相覷,那為首的一人冷笑道:“大家都別被她騙了,她是黎相府的三小姐,她有什么資格受咱們跪拜?黎相爺花錢如流水,還不是搜刮的咱們老百姓的民脂民膏?他吃的是咱們百姓的肉,喝的是咱們百姓的血啊!咱們憑什么還要跪他們!”
人群中一陣騷亂,有人連連點頭,還有人甚至向清惜頭來憤恨的目光,百姓們交頭接耳道,那幾個乞丐復又圍了上來。
清惜額上沁出了冷汗,心跳入鼓,腦子急速轉動,她知道此刻若是硬碰硬,她鐵定是拼不過的,如今形勢危急,只能智取!
思及此,清惜忙高舉雙手,朗聲道:“諸位且聽我一言,小女子今日奉皇上之命押送這車金銀,原是為黎相幼子賀壽,今日聽了幾位大哥的蓮花落,才知百姓們的日子過得如此艱難,賦稅苛重不說,還要無端遭受貪官的盤剝!”清惜頓了頓,周遭的人皆靜了下來,那幾個乞丐也怔怔的望著她,不知道這黎三小姐還要說什么,清惜長嘆一聲道:“今日本是家中幼弟滿月,小女子愿為幼弟積福,將這滿車金銀捐給家道艱難的窮苦百姓,讓大家都有飯吃,有衣穿!”
清惜猛然從車上跳下來,打開后面的押車,捧出一箱金錠子來,周遭的百姓見了這么多金子,不由個個躁動起來,清惜將那些金子灑向那群乞丐,一邊大喝道:“這幾位弟兄看起來最是不好過,這些金子就送給你們了!”
人群轟然炸響一般,眾人爭搶著圍住了那幾個乞丐,不管三七二十一,撿拾滿地的金錠子,為首那人被擠得狼狽不堪,一邊喝道:“大家不要被她騙了,大家冷靜......這些都是官家的,有官印,花不出去的......”
眾人哪還聽得進去這話,只管拼命的爭搶,清惜又將車上剩余的玉器珠寶盡數打開,拋灑向那群乞丐中間,隨后便趁亂尋了個空隙鉆出了人群,躲進了一旁的巷子里。
巷子幽深寂靜,地上鋪著青磚,說明這巷子里是官家內宅,清惜轉過一個角門,見那門楣上掛著一個木牌,刻著幾個正楷小字“永安王府北角門”!
這里竟是永安王府?清惜正驚異間,卻見門口閃出幾個人影,皆是一身黑色仆服,身材壯碩魁梧,看樣子似乎是家丁護衛,清惜還來不及反應,便被那幾彪形大漢團團圍住,其中一個刀疤臉獰笑道:“可是黎三小姐?”
清惜見勢不妙,卻也無處可躲,只能緊貼著墻壁厲聲喝道:“你們是誰?要干什么?”
“廢話少說,看你這身打扮定然是黎三小姐無疑了,想不到劉二狗弄了十幾個乞丐,還是沒能圍住你,最后還要咱們哥兒幾個動手!真TM沒用!”刀疤臉罵罵咧咧的。
“你們是永安王府的人?那些乞丐也是你們指使的?”清惜冷聲道。
“不錯,你還不算太笨!”刀疤臉上下瞧了瞧清惜:“可惜了這小模樣!”隨即又發狠道:“小五子,動手!”
一個近身的矮個子聽了這話,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來,慢慢逼近清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