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顆夜明珠散發著柔和明亮的光,讓云坤宮內的黑夜亮如白晝,金碧輝煌的裝飾在光影中越發耀眼閃爍,邱皇后面色森冷一言不發,一個年輕的小太監小心翼翼跪在邱皇后腳下替她捶著腿,一邊討好笑道:“娘娘今兒怎么了?誰惹您生氣了么?”
邱皇后伸手勾起那小太監的下巴,那小太監便極其嬌媚的笑了笑,越發顯得唇紅齒白面若桃花,邱皇后伸手摩挲著小太監光嫩的面頰:“可惜了這副好皮相,中看不中用的東西!”說著便抬起腳來將那小太監踢到在地,那小太監忙哆嗦著跪地叩頭不止:“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
一旁侍立的錦兒忙上前來勸慰道:“娘娘和他們置什么氣?不過是一時的玩物罷了!”又向那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還不快下去!沒得惹娘娘心煩!”
“錦兒,你說哀家是不是老了?”邱皇后忽然出神問道。
“娘娘說哪里話?”錦兒忙笑道:“娘娘春秋正盛呢!”
“唉,哀家年輕時可沒有這么婦人之仁過!”邱皇后眼神漸漸狠辣,自顧自站起身來對著窗外的夜色,咬牙低聲道:“皇上,畢竟你我夫妻一場,臣妾也曾經想過要和你白頭偕老的......臣妾本不想這么做,可是,這一切都是你逼臣妾的!”
錦兒垂首侍立一旁默不作聲,殿里靜悄悄的,良久邱皇后才轉過身來,聲音優雅從容道:“去叫李公公來!哀家精心煉就的那顆紅丸,是時候該獻給皇上了!”
此時在寂靜的仿佛被人遺忘的存秀宮里,清惜手捧著云朗的回信,欣喜異常:“弄墨,太好了!他們果真把我娘親、細雨和武兒都救出來了!”
弄墨抿唇笑了笑沒有說話,卻將手里的一顆小巧玲瓏的骨質骰子悄悄藏到袖子里,這骰子本是夾在那封信中的,弄墨不知這里面有沒有什么玄機,便悄悄藏匿了,弄墨有些惴惴不安,考慮著要不要馬上去向太子云霽匯報這件事。
“我就說嘛,云朗是不會讓我失望的!”清惜將那封信捧在胸口,欣喜笑道。
弄墨望著清惜興高采烈的樣子,不由有些替自家主子擔憂,遂試探道:“淑媛,這件事也不是云英侯一個人辦成的,主子也派了人的!”
“他?”清惜略怔了怔,又氣鼓鼓道:“誰知道他是抽了什么瘋?”說完又頓了頓,垂眸道:“你下次見到他的時候,替我謝謝他吧!”
“好!奴婢記下了!”弄墨不動聲色笑道:“只是,這么危險的事云英侯都能替淑媛去做,想必......淑媛和他交情非淺吧?”
“那是自然!”清惜笑得沒心沒肺:“我們兩個可是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經歷過生死考驗的!”
“哦,是嗎?”弄墨弱弱的應了一句,心里越發擔憂起來。太子殿下的心思,她豈能看不出來,便是當年對待含章,太子也沒有如此緊張周到過,前幾日聽小順子說太子貶斥了那茉兒,她只暗怪茉兒咎由自取,畢竟是茉兒先對太子存了不該存的心思,太子能容得下她才怪!可是昨兒她去云玄宮取東西的時候,偶遇了茉兒,才知道原來太子竟是因為黎淑媛的事兒才攆了她出來,弄墨至今還忘不了那茉兒問起黎淑媛時那酸澀的語氣和不甘心的眼神。
弄墨捏了捏袖中的骰子,暗自思忖著:還是稟報一聲的好,不管這里面有什么玄機,她都不能瞞著主子!
“天色不早了,淑媛早些安歇吧!奴婢去外頭瞧瞧!”弄墨服侍清惜換了寢衣,便轉身出了屋,濃黑的夜色中,弄墨左右瞧了瞧見四下無人,便一縱身飛躍至屋脊之上,飛身而去。
云玄宮內,云霽攥著那小小的骨骰怔怔出了一會兒神,才又道:“弄墨走了?”
“回殿下,弄墨姐姐將這個交給奴才就回去了,淑媛那邊兒離不開人。”小順子躬身道。
云霽將那骰子托在掌心,骰子骨質瑩白,六個面上皆鏤空鑲著艷紅的紅豆,云霽暗嘆一聲,別人或許不懂云朗的心思,他豈能不懂!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云霽悵然念著。
云霽將那骰子遞給小順子,苦澀笑道:“小順子,將這個還給黎淑媛吧!告訴弄墨一聲,以后這種事不必來回!”
小順子諾諾領命去了,云玄宮書房內,云霽獨自執一壺酒,大口灌著:“黎清惜,為你玲瓏骰子安紅豆的又豈止是云朗一個?相思入骨,你知也不知......”
......
翌日,宣武將軍府內高朋滿座賓客如云,宣武將軍云勇乃是武將,自小便隨其父東征西討日曬雨淋,自是與京中文雅之士不同,府中擺的宴席也不似別家般精致繁復,只幾大碗葷素果點擺在桌上,眾人愛吃便吃,不愛吃便盡數喝酒,反正上好的烈酒和那佐酒的牛肉是管夠的。
宣武將軍云勇年歲已經二十有七,卻因征戰沙場耽誤了終身大事,不過府里倒是有幾個美妾,因一直沒有娶正妻,故亦沒有子嗣。
黎廣修到達宣武將軍府的時候,府內官家特特將黎廣修迎入內院花廳喝茶,并沒有立即引去席中就坐,黎廣修命高升將禮單送入賬房,稍坐了片刻,便見一人自廳外進來,身形壯碩魁梧,面色淡金,眉目深沉,蓄著長須,正是宣武將軍云勇。
“黎相今日親自登門,晚輩著實三生有幸!”云勇進門便寒暄道。
“哪里哪里,世侄的大喜之日,本相怎么能不親來道賀。”黎廣修亦起身拱手笑道。二人對桌而坐,下人奉了茶便出去了,黎廣修因笑道:“前些日子,家中小兒辦滿月酒,世侄怎么沒來?害的我好等!”
“哦,原是晚輩剛回京中,不懂規矩!唉,也怪我那妹妹,說宮里有個什么淑媛,氣得她頭痛,非讓我進宮一趟不可,倒是錯過了黎相家的喜事!失敬失敬!”云勇說的云淡風輕。
黎廣修心中微惱,因有別的事要問,便只能生生忍下,又笑道:“上次聽世侄提起‘蘭庭衛’,近來京中似乎又有他們的行跡了。”
“什么?蘭庭衛又出動了?”云勇驚問出聲。
黎廣修不動聲色觀察著云勇的表情,見云勇不像是裝的,竟是真的不知道似的,遂又試探道:“怎么,世侄難道不知道么?”
“他們......他們做了什么?”云勇緊張問道,說起蘭庭衛,云勇便不由得心里陣陣后怕,早前他在邊關征戰時,便時常會被蘭庭衛劫走京中送來的情報,甚至他的家書和印信都曾被這些人盜走,這伙人個個身手了得,幾年來從未失手,他追訪了好久,也只是追查到他們的據點似乎是在京中。
黎廣修不緊不慢喝了口茶,心中了然這件事應該是跟永安王府沒有關系,否則永安王是不會放過這么好的要挾他的機會的,黎廣修遂又笑道:“也沒什么,都是聽人謠傳,世侄不必緊張。”
云勇若有所思,正欲再問時,卻聽外頭管家慌張來報:“將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