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霏獨自踱步在安都大街上,她走了好久好久,最后發現不知該去哪兒便挽了挽唇,爾后往決然府的方向走去。
她回想起從琉璃閣出來時安儒對她說的話。那樣深情的眼眸,月華的長袍被悠悠的風揚起,不染一絲塵落,他在暖陽微風下是那么的干凈而溫潤翩翩,而最讓傾霏難以言說的是他的溫笑,那是一抹似可以容納下傾霏所給一切的笑,包括拒絕的言語和決定。他說······
“傾霏,日后來了安都若不愿住在別的地方記得來這里,琉璃閣是為你而建的,睿王妃的位置也永遠為你而留,記住我說的話······”
傾霏輕抿著唇,那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再次跳亂。天寸寸的暗,然而傾霏還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府門口那個衣袂翩翩的安訣,她怔了怔,爾后繼續往前走。安訣挑了挑眉,順道掩去了眸底那股洶涌了一天的情緒。
“呦,莫大小姐可算回來了!”
安訣用的是‘回來了’三個字,這句話從他嘴里出來竟讓她有說不出的感覺,傾霏平靜的看著他,爾后淡淡道。
“我先回雅居了。”
“不急,先用了膳再說。”
語畢快速的拉起她的手往府內走去,對他這個突如而來舉動,傾霏不解,欲掙脫,卻被安訣抓得更實了,且帶著她縱身一飛,穿過一間間綠瓦紅頂,終在他的蘭居院內落下。
傾霏靜眸而望,他似笑非笑的眸帶著邪意。傾霏一把甩開他的手欲離開,卻被安訣再度拉上。
“放手!”
“若我說不呢?”是他一貫的無賴!
“憑什么,就因為這里是訣然府?”傾霏憤然。
“是又如何?”
“那我就更要離開了。”
傾霏扭頭不再看他,只是她耳垂下的耳墜子卻晃個不停,令安訣感到刺目揪心,他低語了一聲:“該死!”
傾霏不明所以,但依舊沒有回頭,意圖用另一只手推開安訣的束縛,只是也被安訣擒住了。傾霏轉眸欲怒卻不料看到安訣盛怒著的蘭眸,一雙瞳孔蘊藏著很深很深的顏色,頓時,傾霏莫名的沒了底氣,接著便聽到了安訣怒喊了一聲。
“你就那么不愿意我碰你!?”
玉雅的聲音帶著洶涌的不悅情緒。傾霏一怔,輕蹙著眉,緩緩道。
“多的是女人愿意給你安四皇子碰,我莫傾霏不趟那趟渾水!”
星眸漸漸涌上薄怒,將那一貫的平靜遮蓋。
安訣聞言一笑,為她那個不屑而又含怒的表情抿了薄唇,蘭眸愈加的肆意而憤怒。
“呵呵,我安訣在你眼里就這般的不堪?你若真那么不在意,又何必生氣,這可不像你一貫的作風啊!莫、傾、霏!”
安訣字字用力,傾霏死死的咬著嘴唇不發一語,憤怒使霧氣緩緩繞上了星眸,顯得異常的潤澤澈亮。
“怎么?不說話算是默認了嗎?!”
安訣鉗制傾霏的手沒有一絲松懈似乎愈發的緊了。
“你放開!我和你還不至于熟到這個地步!”傾霏字字清晰的說著。
“是么?我倒是覺得我們可以更熟一點。”安訣邪魅的蘭眸怒中帶笑,語畢拉著傾霏往寢室大步走去,他一腳踹開了房門,后掌一個疾風,門穩穩的關上了。安訣穿過兩重簾幕和掛落,把傾霏甩在了那張極其寬敞柔軟的紅木大床上。
傾霏星眸的怒氣更盛,直直的盯著與她兩步之遙的安訣。啟唇道:“你干嘛!?”
“我還以為你莫傾霏對任何時都不上心呢,沒想到還會發怒啊?干嘛?你猜猜我這是要干嘛?”
安訣步步往她逼進,不知為何,看著那雙漆幽如夜的怒眸傾霏不自然的心生寒意,她被逼得沒有退路干脆仰頭與安訣對視,兩人就這樣一直對視著,誰也沒有半點退意。傾霏并不愿與他多做糾纏,思索過后終于緩緩啟唇道。
“你在發怒,我沒有惹你!”
語氣似沒有任何情感,就像是在陳訴一個事實般。安訣聞言很是不爽,她竟然說沒有惹他,她都不看她今日都干了些什么!她還說沒有惹他!安訣忽覺自己快氣極到無語了,半響,薄唇一挽,溢出了一個笑,卻是極其陰寒邪魅。
“你今日可是去找安儒了?都早出晚歸了,跟他處了一日很是開心吧?怎么見走我就想躲呢?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見?”
“我是去找安儒了沒錯,可并沒有多長間,我只是在外面逛了許久。”
傾霏被掩的怒氣再次上涌,搵怒道,語畢卻是連自己都覺得奇怪,為何要和他解釋呢?安訣聞語頓了頓,蘭眸閃過一抹愉悅,但很快又被他斂去,望見那雙煩人的耳墜他又怒道。
“你耳上的耳墜可是他的?”
傾霏聞音轉怒為笑,嘴上覆上一層淡淡的玩味,似某人的口吻。
“這與你何關?難不成風流不羈的安四皇子是在吃醋了不成?”
安訣啞言,看不慣那抹本該放在他臉上的神色,蘭眸凝視著眼前的雪顏女子淺瞇,半響才揚唇,玉雅的聲音魅惑不已。
“難不成你想我為你吃醋?”言語自是另一種風情。
傾霏淡然暗道:果然是流氓!而且還道行高深!
“自是不愿的,傾霏自知給不起!”
“呵呵···”
安訣只是笑卻沒再言語。這個女人!安訣縱橫情場數年,這會卻在她面前欲言而又不知該如何言說。傾霏見氣氛緩和了,星眸流轉著光華,適時道。
“不是說用膳嗎?”
“餓了?”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么,傾霏覺得從安訣口中出來的這兩個字是溫柔的,她斂過緩緩的思緒后低應了一句。
“額。”
安訣朝還坐在床邊的傾霏伸手。傾霏雖不愿,可不想再惹出什么段子,眼前的這個男人可不是什么謙謙君子!不好對付啊!傾霏不情不愿的遞手過去,安訣用力一拉,她觸不及防的跌進了他的懷抱,蘭香繞鼻。
“你為何那么喜歡蘭花?”
“敢情姑娘是覺得蘭花與我不配?”那‘姑娘’二字叫得是極其曖昧。
“蘭花高潔清雅,自是···與安四皇子絕配的。”
其實傾霏很不愿意這樣說,因為高潔清雅、君子什么的都統統跟安訣扯不上太多關系,他雖高卻不潔,雖雅卻也不清。高是他的手段而雅是他的氣質。哎!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所以她只能昧著良心了。
安訣自是覺察到了她語中的停頓,卻不惱,抱著她纖柔的身子暗自喜悅。
“難得傾霏姑娘如此稱贊,安訣唯有受下了。”
“如此···我們可以去用膳了嗎?”
她急的是從他懷里離開而并非要去用膳,他知,但她都退讓到這個份上了,他也不好繼續,只好緩緩放開懷中的人兒。傾霏如獲自由般大步的往門走去,拉開,揚長而去。沒有一絲的停頓和回眸,安訣的嘴角的笑寸寸放大,挑眉快速跟上。
夜已深,睿王府內。安儒此刻正在躺椅上,眼眸望著墻上的一幅畫,那是一個身著荷綠襦裙的女子,眸若星辰,淡然靜若的面容下微微的挽唇,旁邊提著一行字。
星華目,琉璃笑。
這是安儒從蒼云派回來后畫的,也是在他提完詞后才萌發了要建一座琉璃閣的念頭。
寂夜無聲,多少個夜晚,安儒是躺在這個椅子上望著畫里的人久久無眠。又在多少個夜里,他想起蒼云派那個月下對影的夜晚,于是就連神乎其技的吹奏都曲不成調、對月無聲。有些人一旦愛上,便再放不下,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叩,叩,”門外想起了一陣敲門聲,安儒自思緒里回神。
“誰?”溫語的聲音帶著似夜般的寂靜。
“王爺,是我,瑢兒。”一陣柔婉的女音自門外響起。
她是曾瑢兒,是曾相的侄女,嫁予安儒已有三年,是睿王府里唯一一個娶進門的側妃,安儒還有兩個侍妾,是自小跟在他身邊伺候著的,安儒就只有這三個女人。曾瑢兒對安儒可謂一片癡心,她仰仗著曾相在朝中的地位,多次勸說后感動了曾相,使得他為自己上書弘歷帝,終園了可以嫁予安儒的心愿。
在當時,于安儒而言,這是一段對自己有利的姻緣。三相中,鳳相中立,羅相之女嫁予太子,曾相若能站在自己這一邊又何嘗不是有助自己成就大業!這是安儒三年前的想法,于是他沒有推托。如今回想起,他不禁挽唇一笑,說不出的意味,終啟唇道。
“進來。”
曾瑢兒推門而入,蓮步款款,身姿輕柔,臉上的笑意甜美動人。無疑,她是一位美人,樣貌與家勢均與安儒般相匹配。
“參加王爺。”
“瑢兒,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呢?”安儒溫語詢問。
曾瑢兒甜甜一笑,爾后柔語。
“睡不著,想著出來走走,不料走到了王爺這,見王爺燈還亮著,便過來了,想來王爺許久沒到瑢兒那了。”
語中沒有一絲的責備,只有讓人難以抗拒的溫柔和撒嬌意味。
“呵呵,是啊!最近比較忙,既然來了,今夜就留下吧!”
曾瑢兒聞言開心一笑,眸眼中甚至還微潤了起來。她很愛眼前的這個男人,甚至覺得能嫁予他是自己這一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她知道安城里有很多女子都羨慕她,即使只是側妃,但她也滿足了,起碼,她是他的第一個皇妃,曾瑢兒曾對曾相說,側妃沒關系,他日后有很多妃子亦沒關系,她愛她,能嫁給他能時常看見他便好了。
羅帳落下,直至曾瑢兒入睡,安儒都是醒著的。夜涼如水,即使溫香軟玉在懷也沒能夠安撫他因那個如荷女子而牽掛而亂的心。
畢竟相思不似相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