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紅木的鳳相府坐落在安都的長街里巷,府門的木雕刻畫得精美細致,府匾上的字皆由金漆所抒,工整而規(guī)范,是當今弘歷帝所賜,很具首臣風儀。
午膳間,鳳相好幾次抬眸望向鳳瀟瀟,可都是欲言又止。這一次,鳳相手中的筷子停頓了良久,連鳳瀟瀟都發(fā)覺了他的異樣,抬眸而望,見女兒看著自己,鳳相終于啟唇說話了。
“瀟瀟,前幾日衛(wèi)國公的孫子華世又來提親了,不止他,這半年有好幾家不錯的公子都來過······”
鳳瀟瀟蹙了蹙眉黛,美目忽沉。
“爹,我不是說了嗎?都推掉。”
“瀟瀟,你今年都已經十八了·····”
“十八怎么了?”鳳瀟瀟蹙眉依舊。
“像你這個歲數的姑娘全部都已經出閣了。”鳳相耐心著。
“瀟瀟,你就聽爹爹一次,好嗎?”一旁的鳳夫人也勸著。
其余幾房姨太亦都幫著說話,鳳瀟瀟平日里本就不喜歡她的那些姨娘,如今更是把手中的碗重重一放,繼而道:“爹,娘,我說了,我不嫁!姨娘,要嫁嫁你們自己的女兒去。”語畢轉身離開,眼眸處盡是冷然,留下鳳相和鳳夫人相視著。
“老爺,你看她!”四姨太不滿道。
“是啊,哪有姐姐的沒嫁,妹妹倒先嫁的理。”說話的是三姨太。
這樣的場景也不是第一次了,鳳相在說話前早料到了這個結果,可他還是去賭,希望自己的女兒突然有一天就想開了,然而一次又一次,女兒還是如此,“情”這個字當真是難啊!
是夜,鳳瀟瀟在房內擺弄著蘭草,下垂的睫毛遮掩了她所有的情緒,她房里的盆栽皆是蘭花,只因安訣喜歡蘭。燭火又跳了幾下,鳳瀟瀟附在蘭葉上的手指頓了頓,她想起了幾日前安訣帶她從樹上下來的場景,雖然很短暫,可每每想起她都會挽著粉唇,一幅心情愉悅的樣子。其實他也不是那么絕情,起碼,他不討厭自己,這就夠了!鳳瀟瀟低想著。此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不問卻已經知道是誰。
“叩叩······”
“爹爹,請進。”
“額。”鳳相推門而入。
“爹,這么晚了怎么還不休息?”
“來看看你,順道和你聊聊。”
鳳相雖有三個女兒,可他最寵愛的還是鳳瀟瀟,但讓他最擔憂的也還是她。
待鳳相在她身前的椅子坐好,鳳瀟瀟緩了緩語音道:“爹爹,如果你是來勸我的就不必了,你還記得我三年前說過的嗎?那時我說我鳳瀟瀟這輩子非安訣不嫁,現在我還是這句話。”
鳳相沒想到女兒一來便是這樣的一段話,詫異了良久,半響才再次啟唇。
“瀟瀟,以你的姿容嫁給誰不行?為何非要是風流不羈而且還不買你賬的四皇子?”
“爹爹,你不會明白的。”
“那你說說爹爹怎么就不明白了?”
“女兒問你,你愛過嗎?”鳳瀟瀟眸眼認真。
“愛?”
“是。”
“爹爹也年輕過,怎么就沒有愛過呢?”
“那女兒問你,你愛過娘親嗎?”
“自然是愛過的。”
“那為何你后來又娶了三房侍妾呢?”
“那自然也都是喜歡的。”
“···爹爹,其實你并沒有愛過。”
鳳瀟瀟的神情很是淡靜,可語音卻是認真。鳳相聞音怔了怔,他的女兒似乎變了許多。鳳瀟瀟繼而道:“愛是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愛是若水三千只取一瓢,愛是生老病死不離不棄。爹爹,你既沒有與娘親偕老也沒有和二娘不離不棄,更沒有若水三千只取一瓢,所以你不曾愛過。”
鳳瀟瀟語畢,鳳相注視了她良久,他從來沒想過一向嬌蠻任性的寶貝女兒突然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想著自己一路走來的足跡,大夫人賢惠,自己便一再的娶妾,二夫人臥病在床自己就迎娶了三夫人,后來還娶了四夫人,可哪個達官貴人家不是這個樣子呢?如果真的要像女兒所說只有那些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才算愛,那么在這三妻四妾的社會中,有誰僥幸的愛過又有誰有幸被愛呢?如今也唯有跟寶貝女兒說得更明白些了。
“瀟瀟你是愛著四皇子沒錯,可他并不愛你啊,要不然以你的癡心他早就被打動了。”
“就是這樣他在我心里才可貴!爹爹,你想想,以我的才貌,他若不喜歡我也是可以娶我的,把我放在家中也算是個體面,且你還是當朝三相之一,一人之下,可他卻沒有這么做,就是這樣的男子才重情義,女兒我也才會死心塌地的愛他那么久。”鳳瀟瀟眼眸中的情緒忽重,也許,這是連她都在說服著自己呢。
“可是,即使他最后娶了你也難保他不會娶別人啊,瀟瀟,你不是不知道他·····”鳳相說到這里便停了,他要說的是安訣的風流,而鳳瀟瀟知,她側過眸子,繼而道。
“那瀟瀟也唯有認命了······”
“瀟瀟·····”
“爹爹,人不是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就是嫁給一個喜歡自己的人,而我選擇前者,即使要用一輩子去賭,我也愿意,輸了也沒關系,只要能嫁給他便好了。”
她是一個多驕傲的女子,但她卻在最寵愛她的爹爹面前傾吐著這樣的堅定,最后是連她都想問自己,在這份感情面前她是有多卑微啊!
“瀟瀟,爹爹只問你一句,你可都想好了?”
“額。”鳳瀟瀟堅定的點頭。
話已至此,鳳相也不知再如何勸說,終還是背手離開,哀嘆了一聲掩門而去。
·······
“只是,為何兩情相悅那么難?”這一句,鳳瀟瀟吐落的極其輕細,在鳳相走后。
七夕將近,微蕁接連的幾封書信都被攔截,但傾霏的畫像還是被流至了藍月國,那是被人刻意畫上了蜻蜓玉簪的素描,笑容燦爛,很是美麗。
“過幾日就是七夕了,他來了沒?”傾霏問著此刻正躺在書房斜倚上的安訣。
“快到了。”
“風平浪靜了許久呢。”傾霏輕喃著,眼眸飄散。
“是啊,只怕這次他是有備而來了。”
“微蕁打算怎么處置?”
“既然是已經利用完的,自然是處理掉最好了。”
“額·····”
兩人竟有著不約而同的想法,也許是相處久了,所以人也容易變得相像。
當日帶微蕁回來安訣意在讓她與這邊潛藏著的細作聯(lián)系,三個月過去,能掌握的都被安訣掌握了,現在,留著已是礙眼,即使她還長得不錯!
傾霏星眸微轉,似想起什么復問道:“那霜兒呢?”
“她啊,就要看福恩了。”安訣挽唇道。
原來,自霜兒遞給福恩手絹后,福恩特意去還了,一來二往的二人也就熟了,穎王府本就風氣活躍,后來傳到了安訣的耳里也是不足為奇的。不過福恩沒問他要人,安訣倒是樂意裝聾辦啞,他倒要看看福恩能忍到什么時候,想著,安訣挽唇一笑,傾霏狐疑的看著他,星眸淺淺。
七夕前夜,月空王子到達安天朝,弘歷帝親自設宴迎接,筵席散去,月空入住行宮,夜間遇刺,次日弘歷帝派重兵保護,并命人追查此事,次日便有不利的證據指向太子,說他是繼上次嫁禍睿王之事不成而對月空王子懷恨在心,現伺機報復。
“殿下,下一步如何做?”琉璃閣上,江城問詢著。
“劉大人既然想向我們這邊靠攏,那我們就好好利用。”
“殿下的意思是?”
“·······”安儒細碎在江城的耳邊的說了幾句。
“是,屬下這就去辦。”
七夕,皇宮張燈結彩在準備今夜的盛宴,宮里的老人在閑聊著。
“今夜不知又會成就哪些姻緣呢!”
“是啊,上年的饒將軍與付小姐的那段就不錯,聽說今年將軍夫人還生了個大胖小子呢。”
“呵呵,是嗎?在宮里待久了總愛聽些喜慶的。”
“是啊·····”
夜幕降臨,長樂殿在夜里總是那么的華美瑩然,每年的七夕、中秋佳節(jié)等都會在此設宴。偌大的皇宮里,這里是官家女眷們較為熟悉的地方,許媛兒邁著蓮步而來,水眸淡淡張望,她是安都出了名的才女,詩詞書畫無一不精,十四歲那一年與十五歲的鳳瀟瀟被弘歷帝封為安城雙絕,轉眼三年過去,兩個令無數男子心儀的女子卻依舊沒有出嫁,只因一個愛了睿王三年,一個愛了穎王六年。
漸漸,曲樂安靜,一眾皇子皆落座,月空王子也繼而入場。弘歷帝攜嚴后緩緩而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愛卿平身,今夜是七夕佳宴,且還有友邦的月空王子一起共度佳節(jié),就不必拘禮了。”
“謝萬歲······”
“月空王子是第一次來我安天朝,不知可了解我安天朝的七夕習俗?”弘歷帝落座,朝殿下首席的月空問道。
“呵呵,略有耳聞,聽說這是一個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
“呵呵,那確實是一段難得的姻緣。”
弘歷帝語畢分別朝在坐的皇子們掃了一眼,卻是別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