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禮神色平靜,卻是悍然邁出一步。
“你說你就是國法?”
王岳張狂道,“不錯!乖乖讓你身后那些女子跟我回去,這里有一百兩紋銀,當做她們的嫁妝,以后他們就是我王岳的女人。”
言畢,一袋子銀兩從王岳手中拋出,落在地面之上,叮當作響。
圍觀百姓忍不住露出艷羨之色,那些銀兩,足夠他們在汴京之地買一所豪宅,甚至衣食無憂三代人左右。
“先生……”后方女學員喊道。
柳宗卿捂著臉從地上爬了起來,慢慢走到方孝禮身邊,“方兄,我無礙,還是不要惹事,對方畢竟是淮相王公子……”
方孝禮看著柳宗卿,淡然道,“不是我想惹事,只是對方似乎不想放過我們……”突然之間,方孝禮輕笑道,“而且,在汴京,是你提供住宅給我們,總不好主人受了欺負,若不做點什么,又怎好意思直接入住?”
柳宗卿一愣,只是方孝禮如此云淡風輕的模樣,一時之間,他心中的擔憂像是全無,不再說話。
“小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王岳冷哼一聲。
“我的意思……”方孝禮慢慢上前,驟然之間,速度加快,一躍而上來到王岳身前,一只手頓時扣住對方的喉嚨。
“這就是我的意思——”
嘩~!
本是土豪鄉紳欺壓良民的畫面,百姓也諸多見怪不怪,只是誰又能想到,事情峰回路轉,欺壓之人竟然被反欺壓。一時間,不大的街道引起了軒然大波。
嗖!嗖!嗖!
鐵騎戰甲兵臉色難看,他們負責保護淮相王公子,甚至這一路下來,根本無平明百姓敢靠近他們半步,一身鐵血殺氣,早已經讓人望而生畏。
但面前這男子,竟然神態從容,甚至……不,或許說從一開始就并未將自己鐵騎戰甲兵放在眼里。
但他們不得不承認,自己等人輕視了面前之人,而且敢在鐵騎戰甲兵面前出手,但是這份膽量,就非一般人可以辦到。
“放了淮相王公子,我等饒你一命!”鐵騎戰甲兵喝道。
“快放開我,你知道你現在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么?”王岳不斷掙扎,更是威脅恐嚇方孝禮。
“若我太過緊張一不小心用錯了力可不要怪我。”
“咳咳……”王岳感受到自己無法呼吸,心生恐懼,終不敢在說話。
有一名鐵騎戰甲兵試圖拿方孝禮身邊的人做人質,但是馬匹剛剛邁出一步,方孝禮的聲音緊隨其后,“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我想,淮相王公子的命應該比我們這些人加起來的命還要重要吧?”
“當然,你們也可以試試威脅我~”方孝禮心平氣和道,但誰都能聽出他言語當中魚死網破的味道。
記憶中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環境……或許因為來到汴京,這個有可能是生他之地,他內心中的戾氣給**了出來。
四名鐵騎戰甲兵不敢輕舉妄動。
啪!
然而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卻打破了原本該處于平寂的畫面。
王岳用手捂著自己的臉,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著方孝禮,對方竟然敢真的打上去!
“大膽!”
“傷害淮相王公子,你可知你犯了滔天大罪?!”
“哦?是么?”方孝禮輕輕一笑,‘啪’的一聲,第二巴掌落在了王岳的臉上。
“大膽!”
“我說過,若是我太過緊張,可能會不小心誤殺了。”方孝禮由始至終臉上表情都沒有出現過太多的變化。
“我問你幾個問題,若不老實回答,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你說你說……”王岳真的被打怕了,連忙問道。
“誰派你來的?”
王岳一愣,“什么誰派我來的?你說什么?”
方孝禮微微一笑,并不深問,只是繼續說道,“第二個問題,你為何不在自己封地,跑來汴京?”
“我……”
“好了,不用回答我了,最后一個問題,我放了你,你會找人報復我么?”
“不會不會,肯定不會……”王岳連忙說道。
“啪~!”
“為什么還打我?”王岳一臉郁悶。
“你騙我……”方孝禮冷哼一聲。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沒有騙你……”王岳快哭出來了,哪里有這么欺負人的……
“很好,我便信你一回。”
方孝禮放開王岳,跳下了馬車。
“來人,給我抓住他!”
王岳剛剛得到喘息的機會,頓時不顧一切咆哮出聲,四名鐵騎戰甲兵不用吩咐,已經將方孝禮團團圍住。
紅袖、添香、柳宗卿等人臉色莫然一變,先生還是太沖動了啊……這么容易相信別人。
“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汴京城內,諸位能否息事寧人?”
聲音溫潤如玉,如同春風拂過,一道身影由人群之中慢慢走了過來。看其年紀,大約就在二十七八之間,身著青玉白衫,腰束黑帶,頭發由一紫條纏起。
眉宇之間,似蘊含無限智慧,而他步伐雖不緊不慢,卻只有一股飛揚,神態從容之中,一種自信由內而外散發而出。
哪怕身無半點兵甲,面對鐵騎戰甲兵,亦無半點敬畏。
“你是誰?”王岳冷哼一聲,在汴京城內,可從未見過這樣一人,而且身著布衣,只怕并非權貴,他心中輕蔑之意更甚,來了一個不怕死的,現在又來一個?
哪知男子只是淡淡一笑,面如玉,一言一語,無囂張,亦無低調,“在下,張良。”
“張良,哪個張良?”王岳一愣,腦子一轉,似乎并沒有這個人,但是突然之間,他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一個人來,不由愕然道,“你是小圣賢莊莊主,張良?”
“莊主不敢當,只是負責管理罷了。”張良并未承認,卻也不矢口否認,但這番話出來,已經表明了他的身份。
王岳當即臉色一變。
小圣賢莊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下讀書人學習的圣地,但凡能在小圣賢莊讀書之人,將來有極大一部分可進‘太學宮’以及‘東書府’,更是朝廷棟梁出處,一旦為官,位極人臣,……而能掌管小圣賢莊,又豈是尋常人等?
不大的年紀,神態怡然,哪怕站在鐵騎戰甲兵面前,依舊負手而立,足見內心強大自信以及一種自負!
這是一種對自己的肯定!
千人之中,哪怕穿著在普通,依舊如一顆明星般讓人無法忽視。
張良一人可能王岳并不懼怕,但他背后乃小圣賢莊,與朝廷大小官員甚至王侯將相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說句人話,只要不是明王親臨,任何人都要給小圣賢莊幾分薄面。
王岳雖紈绔成性,卻也不是糊涂到家,若在這里得罪了張良,回到家,指不定家里那個老頭直接打斷他的腿。
只是這股氣,當真難以下咽……
“張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殺他們,但他們以下犯上,更是出手羞辱我,這件事情,若不給個交代,請恕在下無法就此罷休。”王岳站在馬上,居高臨下道。
張良微微往前走了幾步,旋即作揖,“這幾位乃張良重要客人,若出了事情,張良無法向好友交待,還望王兄多多包涵,放他們一馬。今日之事,張良定銘記于心。”
張良一席話,勝過圣旨令!
這是民間的謠傳,哪怕有夸張成分,但也足以說明張良的地位不俗,在民間的號召力有多么巨大。
諸多之人此時竟然不再暗諷王岳,設身處地,自己要是挨了幾巴掌能換來張良一句承諾,那就算多打幾巴掌也是值得……
此時,在眾多人看來,王岳那幾巴掌,打得真是一點也不冤,甚至是賺了……
“剛才被揍的人是我多好啊……”人群之中,竟然有人發出這樣的感慨。
王岳也未曾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心中悲喜交加,悲的是自己挨了幾巴掌估計就是白白挨打,而喜的是,張良一席話。
最終,王岳開口說道,“好!這件事情我王岳既往不咎!”
“張良謝過。”張良再度作揖。
“我們走!”王岳返身回到馬車之內,開口說道。
四名鐵騎戰甲兵收回兵器,跟在王岳馬車身邊,一場本來要經過廝殺的戰斗,就這樣看似平靜的解決了。
偌大人群,張良收回目光,慢慢走向方孝禮面前。
四目對視,張良開口道,“你就是兩位大人舉薦之人?”
“學生方生,見過張良先生。”方孝禮連忙作揖,朝著張良行禮。
他雖是教書先生,但畢竟只在寒山授學,而他實際年紀,亦不過十七歲爾,何況兩位大儒前輩推薦,方孝禮自然以學生自居。
他神態謙卑,少了先前的囂張跋扈,眼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倒像個乖乖學生。
張良嘴角微微上揚,方才道,“不墨守成規,有趣,有趣,難怪兩位大人如此推崇你,只是張良尚有一個疑惑。”
“先生請問。”方孝禮開口道。
“你是否早已發現我在附近?所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挑釁淮相王公子?”
“啊?”方孝禮一愣,“原來先生剛才就在這附近么?方生不知,要是先生不出來,我估計會想辦法打碎他的牙齒,這樣他就沒辦法開口教訓我了。”
張良臉上笑意更深,“明天開始,到小圣賢莊報道。”
說完話,張良不再理會眾人,轉身直接離去。
這般時候,方孝禮才是睜開雙眼,正視著張良的背影,嘴里喃喃道,“小圣賢莊,張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