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靜云感到上官皇后的眼光掃了過來,似乎要將她釘死在這里,不由垂首聳肩,做恭敬狀。
看了半晌,見姜靜云動也不動,淡定從容,上官皇后也穩住了心神,知道如今兒子已經越來越有主意,這次拘了他的人來,若不能達到目的,恐怕下次再想做什么就沒有那么容易了,她看了看慕容憂,想到青荷昨夜的稟報,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青荷看到上官皇后的勾起的嘴角,心知不妙,忙接著奉茶的間隙悄悄俯在她耳邊說了些話。皇后臉色變了幾變,看著姜靜云半晌,終是微微頷首,端起了茶盞。
“既然慕容少監卜算結果如此,那本宮自然也放心不少。”上官皇后一邊用蓋子緩緩撇著表面浮起的茶葉,一邊緩緩說道。
楚陽一愣,沉著的臉頓時緩和了不少,看了一眼姜靜云說道:“那兒臣這便……”
“既然這個丫頭八字對你父皇病情有所幫助,那就送她去熙和殿照顧你父皇吧。”上官皇后抬頭笑道。
“母后!”楚陽猛然起身來。
“陽兒,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上官皇后將茶盞猛然摜到桌上,盞中茶水濺了一片出來,微微冒著熱氣,已然是十分狼狽景象。
姜靜云一驚,屋里頓時陷入了沉寂,只聽聞桌面上的水漬一點一滴地落了下來,微弱的水滴聲在這一片安靜中聽的竟十分清楚,一下一下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姜靜云心中嘆了口氣,輕輕幾步走到殿中位置,跪倒在地說道:“皇后娘娘,臣女愿意去熙和殿侍奉皇上湯藥起居。”
此言一出,莫說楚陽的眼光如劍般射了過來,皺起的眉頭幾乎能夾死蚊子,就連慕容憂都回過頭來,滿臉不贊同的神色,看著自己默默搖頭。姜靜云只能苦笑,這樣的僵局,總得有人出來說話。
上官皇后卻是松了一口氣,她并不知道如今自己發了脾氣,是否就能拿捏住這個兒子,若是楚陽一力維護這個丫頭,她卻是一時奈何不得,雖說只要人在這后/宮之中,那以后多得是法子讓她消失,但就這樣和兒子有了嫌隙,總是不值,尤其在這個緊要關頭。
這個丫頭倒還算懂事,上官皇后看向姜靜云的眼光不由緩和了些,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這么定了,本宮也乏了,你們退下吧。”
楚陽皺眉道:“母后……”
上官皇后看向自己的兒子,神態中有幾分疲憊,“陽兒,如今你自個兒掂量,到底孰輕孰重,母后不是不許,只是先下不是時候,且等些日子可好?”
楚陽不料一貫強勢的上官皇后如此言語,想著她雖貴為中宮,如今卻不得近身伺候皇上,自從父皇抱恙便開始被冷落,已是許久,遠不如瑛貴妃和老三如今在熙和殿得臉,那父皇的寢宮她也堂而皇之地住了進去,怪不得老三越來越猖狂。
楚陽想到這里,抬頭見卻看見上官皇后略見蒼老的面容,額角似乎也有了白發,本要出口的話便哽在了口中,可就這么放手他仍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只能板著臉一言不發,看得上官皇后不住嘆氣,只得說道:“還不把人帶回去好好準備一下?日后到了熙和殿能不能好生回來本宮就不管了。”
楚陽這才答應了,一行人跟著他行了禮,都退出了鳳儀殿。慕容憂看了一眼姜靜云,張了張口還是沉默了,只是向兩人躬身行禮后便默默轉身打算離去。
姜靜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說不出的蕭索落寞,不禁心下黯然,雖然按理說對他沒有什么情愫,但仍然替他覺得難過。她這般神情落到楚陽眼中,俊臉微沉,揚聲道:“慕容憂,本太子可準你走了?”
慕容憂身子一僵,沒有再走一步,而是轉身垂首說道:“不知太子殿下還有何吩咐?”
楚陽瞇起眼睛,眼光落到慕容憂的指尖,卻不見一絲顫抖,不由冷笑道:“慕容憂,昨晚的事本太子還未和你算賬,今天又是你的好主意吧?”
“臣并不知道皇后娘娘會有此誤會,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既然知罪,還不跪下?”楚陽臉色轉為陰沉,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溫度。
姜靜云一驚,這鳳儀殿乃楚宮中數一數二的大宮群落,來往人等數一數二,如今幾人剛出了宮門,正在正宮門前的甬道之上,當街而跪,讓慕容憂這樣的文臣顏面何在?楚陽這般幾近刁難,不論他是否知道前事,慕容憂心里這道坎便是過不去,這樣當街跪奪了青梅竹馬的情敵,讓他情何以堪?
姜靜云握緊拳頭,面露不忍,雖知道此時沉默是自己最好的做法,但終于還是開口說道:“太子殿下,慕容少監聽命于皇后娘娘,這樣豈不是落了皇后娘娘的面子?”
楚陽回頭看了一眼姜靜云,眼光如刀鋒一般銳利,看得姜靜云心驚不已,但仍沒有低頭也沒有后退,只是靜靜地跟他對視著。
“放肆!”楚陽眼中漸漸升起怒火,心中一陣煩躁,“竟敢打斷本太子說話?還不掌嘴?”
姜靜云笑了,她從來不怕別人對她不好,她受不了的只是別人對她太好,素手輕抬,毫不猶豫地落下。
“啪——”一聲脆響,白嫩的臉頰之上歷史出現了粉紅的指頭印子。姜靜云用力不小,毫無水分地執行著楚陽的命令。一下過后,很快揚起手來,眼看便要打上自己的另一側臉頰。
預想中的響聲和疼痛并未出現,兩個男人的動作比姜靜云更快,楚陽一把拉住姜靜云的胳膊,而慕容憂則一撩官服下擺,干脆利落地跪倒在甬道之上,揚聲道:“臣知罪,請太子殿下責罰。”
姜靜云臉色一滯,看到慕容憂如青竹般修長的身影就那么跪在那兒,不卑不亢,無喜無悲,眼眶突然一熱,隨即掩飾般地低下了頭,掩住了心中復雜的翻涌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