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靜云拉住梅姑姑的手,臉色正經(jīng)起來,笑容分外誠摯:“梅姑姑,你莫要生氣,你一直都很照顧我,可我不能總躲在你身后,相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至于您對我的好,都記在心里了。“
梅姑姑聞言嘆了口氣,板著的臉也柔和了許多,她伸手覆蓋住姜靜云的手背說道:“你這孩子,讓我說什么好?我哪里是生你的氣,這后宮真是個讓人不省心的地方!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淺薄的姑娘,就你這般好模樣和玲瓏心思,若是真的想攀高枝兒,又哪里會老老實實在賬房寫字兒?紅櫻我一見就喜歡,覺得特別親近,你我卻看不懂,知道你不會是個簡單的宮女,卻相信你心思決計是好的,我梅姑姑從沒看錯過人,就沖你如此不管不顧地護著紅櫻,梅姑姑也愿意為你出頭。”
姜靜云點點頭,說道:“還請您替我好好照顧著紅櫻,她傷好了還是得回來,那傻樣頭若是沒人護著,我擔(dān)心她被人吃的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來。”
梅姑姑爽朗地一笑:“這個自然,倒是你要小心,非要逞英雄不可,到了內(nèi)殿,梅姑姑可就不能護著你了。”
姜靜云淡淡一笑,眼神飄出院墻,看向墻外那一方湛藍(lán)明澈的天空,似乎是對梅姑姑說話,卻又像是自言自語。
“若是自己無用,誰護著都無用。既然有人要我站出來,那我就讓她看看,我到底有無資格在這后宮立足!”
在來了熙和殿這么多天,第一次踏進正宮內(nèi)殿,姜靜云跟著秦管走進古樸大氣輝煌的熙和殿正宮,殿內(nèi)云頂深邃,幽暗的看不清盡頭,黑色金絲楠木房梁上鑲嵌的金色花紋偶爾反射出點點金光。殿內(nèi)巨大的紅色巨柱間隔其中,金色盤龍蜿蜒其上,擺尾昂首,活靈活現(xiàn),盡顯天家威嚴(yán)。
殿內(nèi)靜的聽不見一絲響動,姜靜云只聽見自己微弱的腳步聲被無限放大。她看見秦管事弓著腰,低著頭走在前面,一副恭敬謹(jǐn)慎的模樣,與在外面時候的威風(fēng)全然不同,不禁一陣好笑。
穿過正殿一角,來到殿外一處耳房,一進門秦管事就撣撣袖子,跪了下來說道:“韓總管,人帶過來了。”
韓有德五十出頭,保養(yǎng)得宜,一雙手似女子般細(xì)膩,正端著今年最新的春茶,小口慢慢喝著。
“辛苦你了,這一趟沒那么容易吧?”
秦管事聽見這貼心的話,感動得差點沒掉下淚來,趕緊以額觸地回話道:“韓總管體恤奴才,是奴才的福氣,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在話下。”
一聲輕笑在他頭頂響起,“你這猴崽子,這么一把年紀(jì)了還不忘耍嘴皮子,紅梅脾氣的確是大了些,還不至于刀山火海吧?”
秦管事抬起頭嘿嘿笑了,“奴才什么貨色沒人比總管更知道,任憑總管差遣。”
“好了,這人也瞧過了,你帶下去吧,就安排在內(nèi)殿司茶吧。”
韓有德臉上顯出一絲疲倦,端起茶盞輕輕吹了一口,細(xì)細(xì)的茶沫子四處散去。秦管事自然明白什么意思,趕緊行禮告退。姜靜云話都沒說上一句便被帶了出去,滿心戒備全然無處使力,難免有種不受重視的挫敗感。
“這就是太子殿下看中的人?”
姜靜云等人離開之后,韓有德放下茶盞,頭也不回地說道。
風(fēng)吹過紗幔,一個身影從后面走出來,面色淡然平靜,看了一眼門口再無一人才開口:“沒錯,你好生照看著,若是出了什么差錯,你是知道太子殿下脾氣的。”
韓有德臉色微動,抬頭說道:“青荷,你莫要嚇唬我,這本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太子要怪也怪不到我這奴才頭上來。”
那人正是青荷,她在韓有德身邊坐下來,自己斟了杯茶,喝了一口贊道:“果然是好茶,韓總管真是會享福啊!”
見韓有德不滿地盯著自己,青荷笑了,“既然你也知道我們都是奴才,就不要幻想什么冤有頭債有主這種哄孩子的鬼話,那丫頭若是真在這熙和殿里出了事,太子還真會去質(zhì)問皇后娘娘?我覺得他來找你晦氣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韓有德臉色終于變了,他皺眉道:“太子這是怎么了,在這個關(guān)頭還分心,看看人家瑛貴妃母子是如何的齊心協(xié)力,可是皇后娘娘……唉!”
青荷手上一頓,笑容不見,她放下茶盞站起身來向外走去,邊走邊說:“莫要忘了咱們的身份,主子的事情不要多嘴,記住我說的話!”
青荷出了門,站在夾道里止住了腳步,回頭看向熙和殿巍峨重疊的飛檐,眼中神色復(fù)雜,想起那個眼神清亮的丫頭,她垂下眼光,這龍?zhí)痘⒀闶嵌悴坏袅耍磺斜憧茨阕约旱脑旎伞?/p>
姜靜云換上三等宮女的衣服,加入了伺候這個王朝最為尊貴之人的隊伍。熙和殿里最末等的也是三等宮女,她就這么被升了職,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郁悶。
熙和殿中自然有自己的茶房,姜靜云去報到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有人在值班了。二等宮女青雁是個圓臉姑娘,一笑起來便眉眼彎彎,見到有新人來幫忙很是開心,手把手地教靜云如何選茶煮茶。
茶房里共有七七四十九種極品貢茶,百年普洱,明前碧螺,君山銀針,外間千金難求的一丁點兒的珍品,在這個小小的茶房里就隨意存放在一排排瓷罐當(dāng)中任意取用。
烹茶的水是取自京郊仙女泉,由皇家侍衛(wèi)日夜把守,每天凌晨快馬加鞭送入內(nèi)宮。烹茶器具皆為官窯精品,不同顏色不同風(fēng)格,根據(jù)日子不同主子心情不同而選用,因為皇上如今纏綿病榻,是以喜慶顏色都收了起來,只取用雨過天晴色鈞窯瓷器,既看著清爽宜人,又有個好兆頭。
姜靜云自然知道皇家奢靡,用的都是世上最好之物,不過在大晉生存的這幾年過慣了庶女的日子,再見這番財大氣粗的景象,一時間還是有些不適應(yīng),很是沒有骨氣地暗暗考慮是不是要私藏一些賣了換私房錢。
“青云,這趟茶你來煮,我替你瞧著。”青雁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