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樺大奶奶？！”

霜降不禁脫口而出。卻也是不解，她才查出有孕，在這兒哭個什么勁？

且看這一身半新不舊的衣服，頭上也沒幾件首飾，甚至頭發都沒梳好，遠遠瞧著，還真是認不出來是她。

小李氏本就是獨身前來，又被霜降撞破獨自落淚的模樣，心下赧然，揩了揩眼角就要走。

霜降見了，連忙拉住她，這可不能讓她就這樣走了。不說她本就有了身孕，不宜大喜大悲。

只說她這一副明顯哭過的模樣，這般從老太太的院子出去，外面還不知要傳成什么樣呢。

霜降拿出帕子，上前給樺大奶奶搽了臉上的淚痕，也不多問。

不管這位奶奶為何在這里哭泣，都不是自個兒能問的。

“外面是誰？”楊夫人在屋內朗聲問道。

霜降自知方才說話聲大了些，怕是屋內眾人聽見了，向小李氏賠笑道：

“樺大奶奶，咱們進去罷？”

雖是請求的話，語氣卻是不容拒絕，既然屋內的主子們聽到了，自然要把這位樺大奶奶帶進去的。

小李氏自知躲不過，也不再扭捏，向霜降歉意一笑，轉身進了屋內。霜降自是抬腿跟上。

見小李氏進來，臉上淚痕未干，眾人皆是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怎么回事？

跟表兄吵嘴了？可是也不太像啊，不說嫂子剛懷孕，樺表哥再不知分寸，也不會在這時與她爭辯什么。

只小李氏身邊一個丫鬟婆子都沒帶，這樣來了老太太院子，也不像是告狀來了。榆哥兒心下納罕。

不待兒媳行禮，姜夫人便起身上前，攜了她的手，拉著她在椅子上坐下，吩咐小丫鬟打熱水過來。

楊夫人雖說先前心里有氣，卻也是對著兒子的，方才又聽婆母講了兒媳家的那些個糟心事，自然不會對媳婦有什么臉色。

見小李氏滿臉淚痕進來，也沒料到是她方才在外面聽到了什么，只以為是小兩口吵了嘴。

也不多問些什么，待姜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茯苓，親自給小李氏凈了面，梳洗一番，小李氏心緒也平靜下來。

楊夫人忍了半日，早已是忍不住了，率先開口道：

“樺哥兒媳婦，你這是怎么啦？與樺哥兒拌嘴了不成？”

卻見小李氏聽了，眼里又淌下淚來，姜夫人拿了帕子給她拭淚，笑道：

“怎么又哭了，都是要當娘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樺哥兒怎么招惹了你？跟我說說，我幫你教訓他！”

小李氏好容易才止住淚，向婆母坦言在屋外聽到了眾人的話，又哽咽道：

“我家太太先前總說，做女孩兒跟做人媳婦，是不一樣的。自家的女孩子，自是不肯讓她受一分委屈，可是做了人家的媳婦，就要時時小心，不能惹了婆母不快。”

小李氏說著，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瞧了姜夫人的臉色，見婆母并無不快，方才繼續道：

“媳婦在家時，便聽說太太是個有能耐的，是以心下敬意更甚，嫁來家里兩年，戰戰兢兢，唯恐太太不喜。”

有能耐？怕是說舅母手段高明罷？榆哥兒心下吐槽，卻是支愣起耳朵繼續聽著。

姜夫人自是能聽出兒媳的言外之意，淡淡道：“哦，現在不怕惹我不喜了么？”

若是平日里聽了這話，樺大奶奶自是要起身賠罪的，覺得婆母這是生了氣了，可是這回，小李氏卻是滿臉認真道：

“方才兒媳在屋外，聽見了老太太和太太的話，心下回想起婆母這兩年來對兒媳的照顧，方才明白太太對菁兒的好處，這些年，都是媳婦自誤了，還請太太原諒。”

說完，便起身跪下，給姜夫人磕了個頭。

姜夫人卻是并不領情，冷笑道：“你這是在脅迫我？”

“兒媳不敢！”小李氏急忙道，縱是再玲瓏的心思，現下卻是不知要如何辯駁，才能證明清白。

楊夫人與姜夫人相識相知多年，便是平時心思粗些，卻也是了解自家小姐妹的性子的。

知道姜夫人此時并非生氣，只是平日里在媳婦面前端慣了架子，有些下不來臺，起身扶起小李氏道：

“好孩子，快起來罷！你家太太可沒生你的氣呢，只是平日里驕傲慣了，哪里說得來軟和話？心里不知怎么喜歡你呢！”

是這樣么？小李氏不確定地望了婆母一眼，這兩年來，姜夫人確實對自己很好，只因著自己多疑，總以為婆母有什么言外之意，方才誤會了婆母。

這次聽了這一回墻角，才算是看明白了，且姜夫人并不像是還在生氣的模樣。

上首李母見了，笑著打圓場道：“既然誤會解釋清楚了，樺哥兒媳婦，還不快給你家太太賠個不是？姜姐兒最是大方不過的人，肯定是不會再計較的。”

姜夫人心下的氣早就沒了，又有婆母這話，笑道：“老太太都發話了，媳婦還能說什么呢？”

又看向兒媳，見她一副感動不已的蠢樣子，罷了，反正也是自個選的媳婦，就這樣罷。

開口道：“這回就這樣過去了，可沒有下次了。”

小李氏聽了，接過茯苓遞來的茶鐘，奉給姜夫人道：“多謝太太愿意原諒媳婦。”

姜夫人接過，執起茶盞飲了一口，笑道：“坐罷。”

李母見姜夫人婆媳之間消了嫌隙，心里十分歡喜，笑道：“這下可是好了！”

榆哥兒示意霜降將點心擺上，向眾人道：“老太太都忙了一日了，中午也沒用多少，好歹用些糕點墊墊。”

“榆哥兒果然是大了，我還說你吩咐霜降去哪兒了。沒料到你也有這樣貼心的時候。”

楊夫人伸手揀了塊綠豆糕，三兩口吃完，笑著打趣道。

“可不是！榆哥兒可比我家的兩個小子細致多了。”姜夫人也是有些感慨，想到自家糟心的大兒子，不禁看媳婦更順眼幾分。

將手邊的馬蹄糕往小李氏出遞了遞，笑道：“嘗嘗這個，味道還算不錯。”

小李氏受寵如驚，忙取了一塊放到嘴里，急急咽下，雖說沒怎么嘗出味來，卻是比以往用過的所有糕點還香甜。

向姜夫人露出一個笑臉，稱贊道：“果然好味！”

姜夫人實在不愿見她這副模樣，暗暗別過臉去，與妹妹楊夫人說話。

眾人說笑一回，將幾盤點心用了些，只姜夫人遞給兒媳的那一盤馬蹄糕，已經被小李氏吃完了。

那唯一的光盤，實在是顯眼。

楊夫人帶著榆哥兒兄妹，向李母告辭，回了客院。

不待林榆兄妹告辭回自個的院子，楊夫人問道：

“榆哥兒、晞哥兒，若是日后你們的媳婦，與我起了沖突，你們要幫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