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翁和孟威在外面聽著，孟威打趣道：“看來這群孩子也跟我們一樣，跟靈師沒啥緣分了。”

“那是你們，別扯上我哈，我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地靈根，而且是中品！”梁翁說到后半句的時候故意加重音量，頗為得意。

“你是地靈根？你是地靈根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步入靈道，飛黃騰達(dá)，再不濟(jì)也得當(dāng)個捕快了，怎么才混了個編外的衙役？”孟威滿臉的不可置信，只覺得對方定只是在拿他開耍。

“你以為我是誆你？誆你我能得到一丁點好處么？”

孟威看到梁翁語氣如此認(rèn)真，仔細(xì)想來他說的也是，他既得不到一點好處，而且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又何必編這種謊話騙他。

“那你倒是說說你怎么淪落到這副窘境？”

梁翁苦笑兩聲：“你以為是我不想？誰不知步入靈道的妙處，但你卻不知道這世上有另一種東西，遠(yuǎn)比無法進(jìn)入靈道更可怕。”

“什么？”

“窮！”

孟威聽完只覺得不可思議，對孟威而言，窮這個字和他實在格格不入，他家里雖非大富大貴，但也頗有家資，在他看來，只要有了靈根，不管什么情況，都應(yīng)該抓住機(jī)會，搏上一搏：“不知此話何解？”

“你不理解，也不奇怪，都知道靈師呼風(fēng)喚雨，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卻不知想要踏足靈道必須要通過靈能者公會的試煉，只有通過試煉領(lǐng)到公會頒發(fā)的靈牌才叫做靈師，才會有靈宗愿意收你，而想要通過公會的試煉，僅靠自身是斷無可能的，天曉得怎樣才能讓一個普通人擁有靈力，因此需要高人指點，但怎樣才能有人指點？這就需要花錢報班學(xué)習(xí)。”

梁翁平時話并不算多，但說起這事竟滔滔不絕起來，仿佛是想要將生平苦水趁此機(jī)會一并倒出：“實不相瞞，我出身下賤，父母皆是流民，只能靠乞討為生，有了靈根又如何，對于我這等的窮苦人家，無非是多了一件平生憾事罷了！”

孟威聽完只覺得五味雜陳，他知道無論各行各業(yè)，取得相應(yīng)的證書都是必要條件，而這靈牌就相當(dāng)于允許從事靈師的證書，考證就需要報班學(xué)習(xí)，沒錢，那自然就沒機(jī)會。

“不走靈道也罷，一輩子也不過百年，反正怎么都是活。”孟威想安慰梁翁，卻不知要從何說起，只能這樣說道。

“你若是真的不懂，就在別說了！你看屋內(nèi)的靈師年齡有多大？”梁翁本來還好，孟威說完更來氣了。

“三十幾歲？”

“一百五十多歲了！”

孟威倒吸一口涼氣，睜大了雙眼，顯然這句話在他心里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你看看人家一百五十多歲像個年輕小伙，我不到60，就已經(jīng)要開始準(zhǔn)備身后事。”梁翁笑著自我調(diào)侃道。

“成為靈師就能活到一百五十多歲了嗎？”梁翁的耳邊傳來一個青雉的聲音。

“也不盡然，這得看人的造化，有些人……”梁翁順著問題回答，又覺得哪里不對，沿著聲音低頭看去，一個白發(fā)尖牙的孩子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呲嘴笑著。

梁翁心頭一怵，渾身打了個機(jī)靈：“哪里來的妖怪！”

“我不是妖怪，我是從上溝村來參加靈能測試的。”白毛真得以為對方把他當(dāng)成了妖怪，急忙解釋道。

“你幾歲了？”梁翁打量著眼前的孩子，渾身臟兮兮，衣服上少說也得破了7，8個洞。

“十二歲”

梁翁朝他伸出右手，大拇指在食指中指上搓了搓：“這個”。

孟威知道這個就是要錢的意思，本來他是最反感這種行為，但知道了梁翁的身世之后，他除了反感外，也多出了一份理解。

“這個？”白毛不解的撓了撓頭

梁翁不耐煩的又朝白毛晃了晃右手示意給錢。

白毛內(nèi)心困惑，見對方如此著急，只得伸出左手與梁翁晃著的右手握了上去，還重復(fù)道：“這個？”

梁翁見白毛沾滿泥巴的左手急忙甩開，沒好氣的喝倒：“我是說拿錢！”

旁邊的孟威早已是樂開了花，捂著肚子在一旁笑個不停。

白毛恍然大悟：“哦！原來‘這個’是錢的意思，我還以為是你想和我握手……”

白毛的回答也是讓梁翁哭笑不得，拿出手絹擦著手上的污泥：“回去吧，測驗馬上結(jié)束了，進(jìn)不去了”

白毛蹙了蹙眉：“有‘這個’才行嗎？你看我身上有什么東西能頂‘這個’用，你拿走，讓我進(jìn)去行嗎？”

梁翁又掃了白毛一眼，只用了一秒鐘便得出結(jié)論：這小孩真是窮到奶奶家了！“去去去，沒工夫陪你胡鬧，回去吧！”

孟威在一旁實在是再也看不下去：“你也說了你窮過，所以就該讓這‘窮’把他也毀掉么！”

此話一出，好似一把利劍刺到了梁翁心里最柔軟的地方，他的本心與多年混跡人間的經(jīng)驗展開了激烈的交鋒。

見梁翁不語，孟威又道：“你從上溝村拿的錢我只當(dāng)沒看見，我也分文不要，你就讓他進(jìn)去吧。”

梁翁聽言，頓時消解了心中的所有矛盾，本來這錢該是兩人均分，孟威不要，只放進(jìn)去一個沒花錢的孩子，還凈賺了三個，穩(wěn)賺不賠。

“行，既然你都開口了，那就讓他進(jìn)去罷了。”

梁翁打開了堂門，引著白毛往屋內(nèi)走去，白毛在門前停頓了一下，朝孟威轉(zhuǎn)身道：“謝謝”。

梁翁看著笑意盈盈的孟威，搖頭訕笑：“二愣子”

此刻的梁翁怎么也不會想到，就是他口中的這個二愣子，竟會在將來把人靈兩界攪了個天翻地覆。

靈能測驗已近尾聲，八人測其七，原本還歡聲笑語的廳堂，此刻卻如同空氣凝固了一般，令人幾乎窒息的沉寂。

“最后一個了，上來吧。”凌如海洪亮的聲音劃破了這份沉寂。

此刻羽一的心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在他之前測了七個人全是無用之人，難道他會成為一個例外么？回想起了過往的種種，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能算作一個好運之人，也從沒有展現(xiàn)過任何過人之處，自己其實就是這蕓蕓眾生當(dāng)中的一個普通到塵埃里的人罷了。

但他又想到了父親對他說過的那個故事，一個注定要走靈道的人，本來的妄自菲薄中竟也燃起了一絲希望：“難道我真的能和別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