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錦脫口而出的這兩個字，打亂了朱柏的思緒，他看著信上的‘上’字，自言自語地說道：“皇上，是自己的親爹，這怎么可能呢！他是九五之尊，不需要如此。”
徐妙錦知道自己失言了，連忙道歉：“對不起！”
但朱柏隨即又想起了洪武四大案，想起了朱元璋展開的殺戮行為，想起了他的為人，想起了歷史上的帝王，殺自己的兒子算什么，
殺太子的都有。
聽到徐妙錦的道歉后，他又補了一句：“或許，你并沒有錯!如果我真的成為了威脅，那是有可能的。”
“最是無情帝王家！”
徐妙錦聽到朱柏能說出這些話來，心里著實吃了一驚，他怎么突然像變了一個人。
朱柏可不這么認為，帝王家不是普通百姓的家庭，古今歷史上多少手足相殘，兄弟相爭的事情了。
兩人都無話可說，朱柏繼續看著信，徐妙錦繼續審視著朱柏。
直到衙差來報。
“湘王，那個探馬軍司說要見你！”
朱柏嘴角露出了笑容，拿上繡春刀，朝著大牢走去。
徐妙錦見他這個樣子，上前拉住了他。
“既然他要見你，想來是要招了，你干嘛還要帶刀呢？留著他更有用。”
“要給他一個凈土。”
朱柏自信地說道，他已經想好了怎么讓他開口了。
徐妙錦不解，朱柏也不多解釋，徑直朝著大牢走去。
徐妙錦覺得朱柏很反常，就去找到了老黃。
將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請老黃拿主意。
老黃聽完徐妙錦的述說，默默一思忖，道：“沒有想到，他能進步這么快，像是悟透了人世間一樣！”
“老黃，你在胡說什么啊，趕緊去攔住他啊，我怕他殺人成癮，這探馬軍司只剩下唯一一個了，要是他招了，我們還可以利用他繼續去挖出更多的秘密，可要是朱柏不小心殺了他，那這么多線索就斷了啊。
我見他拿刀，心里就有這個擔心，你去勸勸他吧！”
“放心吧，他不會亂來的，我看他是在最怒的時候都會保持理智，這是難得的品質啊，之前他如此暴怒，還只殺了兩個探馬軍司，目的就是震攝這最后一個，他又怎么舍得殺呢！”
“可是他現在連自己的父皇都懷疑了，這是不是有些失常了。”
“其實對于帝王來說，一切都只是棋子而已，誰會影響到他的江山，誰就是他的敵人，古來帝王連自己的太子都能下得了手，更何況其他呢！”
徐妙錦也是讀書人，當然是知道這些史實的，可是他還是不愿意相信朱柏會是那個會成為皇帝要殺害的人。
她也不相信朱元璋會殺自己的兒子。
現在她開始怪自己無心說出了‘皇上’那兩個字了。
老黃則是笑著說道：“何必在這里胡思亂想呢，去大牢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徐妙錦點了點頭，和老黃一起也來到了大牢。
此時，朱柏正在和探馬軍司兩人對坐著。
探馬軍司現在已經清潔身體，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然后此地還香煙繚繞。
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也不敢去打擾。
老黃和徐妙錦也不曾見過。
只聽到朱柏說道：“此時放下所有，跟著青煙翩然而上，前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烈日當空，牛羊滿地，一個小孩在草地上面奔跑著，一個蒙古包里，一個女人正在煮著酥油茶，香氣飄進小孩的鼻腔。
他知道，這是額吉才能做出來的味道。
小孩開心地跑了回去，他要嘗一嘗這美味的酥油茶，額吉給他拔了拔頭上的雜草，說了聲‘慢點，小心燙！’
小孩還沒有喝完，聽到了外面的一陣馬嘶聲，下來一個將軍來到了蒙古包前，說道：“朝廷打仗，急需物資，牛羊征用，女人入宮，小孩跟我走！”
于是小孩被帶走了，和他的額吉分開了，從此再也見不到了，這個孩子還小，慢慢地失去了記憶，他被培養成了戰爭犧牲品，他被告知要為長生天而活，要為長生天而死，這樣才是光榮的。
可是沒有人告訴他，他本來幸福，他本來就生活在天堂！”
朱柏的一句句話，都直戳那個探馬軍司的內心。
這些話也是朱柏根據前世的記憶，根據對蒙古草原的想象，以及以前在電視上面看到的場景進行的描述。
不過，大致上是差不多的，草原上就那些事情，也不會復雜到什么地方，不像中原地帶，你說他是江南水鄉，煙雨淅瀝，他可以是陜北窯洞，冬暖夏涼。
你說他是廣袤平原，他可以說是山川丘陵，總之就沒有什么代入感了。
雖然這些探馬軍司是從小就被拉出來培養了，他們可能不記得父母的姓名和長相了。
但他們肯定不止一次夢回草原，去見到這種場景。
朱柏的這些話，讓他徹底清醒了。
什么信仰，不就是別人利用的工具嗎？原來自己一直都不曾認識自己。
如果沒有人去他的蒙古包，那他還是那個在草原上唱著哥趕著羊無憂無慮的小孩，又何必要去重新找一處天堂呢。
這個探馬軍司從小就受到了漢化的學習，所以很快就想通了。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再次看到自己身處的大牢，不過此時的他，已經如重新接受了洗禮一樣，眼神中都透出了光芒。
朱柏將他的刀扔給了他，說道：“三國時曹操斷發代首，如今你也應該效仿他，用這把智慧劍，斬斷煩惱，去掉三千煩惱絲，換你后半生的清凈！”
探馬軍司點了點頭。
拿起刀就開始割自己的發。
朱柏繼續說道。
“功過雖然不能相抵，但福報還是可以求的，你的這一塊凈土是用兩位同伴的性命換來的，那其余的探馬軍司呢？
你應該將他們全部找出來，愿意跟你一起出家的，我可以放走，不愿意的那就只能被殺了，此事處理完以后，你就去荊州，我會在那里給你找一所寺院，讓你們安心修行，去修真正的大道！”
“多謝湘王大人！”
現在朱元璋已經下令將探馬軍司全部殺了，朱柏這算是頂風作案了，但他之所以會留下他，并讓他去說服同伴，還是為了自己考慮。
錦衣衛現在屬于自己的管轄，可要是朱元璋真的懷疑自己了呢？
那就不好說了。
雖然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那個‘上’就是指的皇上，但自己把主動權抓自己手里是沒有錯的。
朱柏也問過他，這個‘上’是什么意思，結果得到的答案是，他也不知道，他的級別還不夠，不能親自見到寫信人和收信人。
留著這一些和錦衣衛一樣牛的人在身邊，以后總會有用的時候。
朱元璋那邊消息一動，蔣瓛開始抓捕，雖然暗中進行，也不一定不會被知道，因為探馬軍司就是干這個工作的，所以這個時候，讓他去游說是完全可以的。
他會相信這人也是因為他的信仰，這種人不會怕死，只會怕精神受到玷污，讓他去修行正規的佛教，那他一輩子都有研究的了，也不怕他再被人洗腦了。
撒滿教本來也有些佛教的影子，所以朱柏說起來也不復雜，讓他剃頭，他就知道是出家了。
只要幫他把長生天的信仰瓦解，其他的他自己就知道怎么做了，所以他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勸說其余的探馬軍司的，現在探馬軍司可能已經開始人心惶惶了，這是很好的機會。
不過，事情遠沒有想象的那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