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二人在原地等了幾分鐘，還不見他們回來，忽覺口袋里的手機傳來震動，是小果在提醒他有新消息，葉楓取出來一看。

【藍筱茜：我們先上山啦！你帶著天雪快跟過來吧】

葉楓有些無語，不知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好收起手機，對天雪道：

“他們好像先上山了，我們不用等了?！?/p>

天雪應了一聲，慢慢跟在他身后，踏著青石階，朝著山上走去。葉楓起初以為她是害羞，很快察覺到恐怕不對，天雪低垂著頭，秀眉微蹙，顯然是有心事。

她眉宇間現出幾分憂郁，葉楓很少見她露出這般表情，不覺有些在意。

“怎么了么？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他忍不住輕聲問道。

“沒……沒什么?！碧煅┨ь^望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簾，欲言又止。

葉楓沒在追問，二人沿著石階上山，見她有些悶悶不樂，葉楓隨便找些話題，見她沒心思聊天，也就慢慢住口。

“聽小雅妹妹說，她現在和你住在一起?！背聊肷危煅┖鋈恢鲃娱_口。

葉楓愣了一下，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心想她的消息倒是靈通。轉念一想，頓時明白過來，幾個女孩子關系很好，想必有自己的聊天群，日常無話不談。

“嗯，是的?！?/p>

事實上，有個劇組聊天群，大伙都在里面，每天聊到深夜，只是葉楓從不發言，他也并非潛水，而是光顧著研究黑暗圣典，根本無暇分心，所以完全不知道她們聊了些什么。

葉楓聽她提起，便隨口說了些小雅的事，包括早上給小雅簽名、送給她患病住院的好朋友，聽到“白血病”三個字，天雪霎時臉色大變，整個人僵在原地。

葉楓走出幾步才意識到她沒跟過來，不覺回頭望去，露出疑惑之色。

天雪再度低下頭，表情籠罩在一片陰影里，輕咬著下唇，內心陷入天人交戰。片刻后，似乎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深吸了口氣，走到葉楓跟前，抬起眼簾深深望著他。

葉楓見她眼圈泛紅，神情哀婉，星眸中滿溢著憂傷之情，不覺吃了一驚，茫然不知所措。

“我聽小雅說，歐陽婆婆出事了，是不是……”

天雪語聲凄切，沒有把話說下去。其實小雅并未在群里提及婆婆的事，但正因為沒有提起，天雪反而從中察覺到不對勁，但她不敢貿然去問小雅，這時卻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葉楓怔了一會兒，沒想到她會突然提及此事，輕輕點了點頭，告訴她婆婆已然離世。

聽聞此言，天雪陷入沉默，兩人都沒在開口，各自垂下眼簾，在心里暗自嘆息。

葉楓心頭有些疑惑，他知道天雪見過婆婆，就在小學時的家長會，但滿打滿算也只見過數面，并沒有什么其他來往，她為何突然這般難過？

“葉楓，你還記得姜心悅么？”天雪默然良久，忽然幽聲問道，凝眸望著他的眼睛。

葉楓一怔，滿心意外，不覺睜大眼睛，不明白天雪為何突然提起這個名字，他在腦海中翻尋著記憶，輕輕點頭道：

“嗯，有印象。”

天雪忽然輕嘆一聲，轉過身去，說了一段他本該永遠不知道的事。

葉楓和天雪是小學同學，但并非一開始就是，他們倆都是轉校生。葉楓是三年級轉來的，天雪則是四年級。

那個小學同樣名為圣德，和圣德學園自然關系匪淺。事實上，圣德資金雄厚，背景神秘，旗下當然不單有一所中學，在本市還建有小學和大學。

在整個櫻市，圣德毋庸置疑是最好的學校。

唯一能和圣德比肩的，只有天櫻學園，二者在伯仲之間。但是天櫻學園沒有小學部，入學門檻也過分苛刻，所以比圣德還是稍有不如。

起初葉楓就讀于另一所小學，他小時候容貌清秀，比女孩子還好看。因為沒有共同話題的緣故，他從不和同齡的孩子玩兒，可謂特立獨行。恰逢班里有幾個調皮頑劣的學生，他因而受到排擠，有時還會受欺負。婆婆后來意外發現此事，心里很難過，便為他轉學。

靠著優異的成績，他順利轉入了圣德小學，但由于他過分成熟，依舊我行我素，從骨子里便和一群天真的小孩子格格不入，好在班里都是家教良好的學生，不會刻意針對他。

即便得知他沒有父母，也不會當面談及此事，更不會加以嘲笑。

整個小學，葉楓都沒有交到朋友，一方面是無心于此，另一方面是他醉心于自己的世界里。在婆婆的教導下，他的識字量遠超同齡人，閑暇時便泡在圖書館讀書為樂，算是以書為友。有時看得入神，甚至會一連翹掉好幾節課。

在老師們眼中，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所以從不會批評他，算是聽之任之。

葉楓在圖書館里常會忘了時間，別人也幾乎忘了他的存在，畢竟他沒有親近的朋友。

但有一個人每次都會在放學時，跑來圖書館找他，提醒他回家。那是一個笑容很可愛的女孩，一笑便會露出兩顆小虎牙，星眸也彎成月牙，像是把星空裝在眼睛里，一個不可思議的女孩子。

那便是他們班的班長，她的名字是姜心悅。性格開朗，蘭心蕙質，和任何人都能處得來，天生的高情商。

第二年，天雪轉來后，也和姜心悅成了好朋友，于是便成了她們倆一起來圖書館找葉楓。

但也僅此而已，三人并沒有成為朋友，那時葉楓看的書過于深奧，姜心悅即便想和他聊天，也沒有共同話題，天雪那時還很害羞，幾乎不會主動開口。

事實上，那時候的葉楓不喜歡總有人跑來打擾自己，只是姜心悅實在令人討厭不起來而已。

沒有人會討厭姜心悅，就像沒有人會討厭月光。

葉楓被這個名字勾起回憶，陷入沉思。說起來，自小學畢業后，他有好些年沒聽過姜心悅的消息。按理說，她也該直升到圣德中學部才是，以她的成績不會有問題，但是并沒有。

小學時的記憶紛涌而來，他忽然想起一事，其實在小學畢業之前，他就沒見過姜心悅了。

六年級的下半學年，姜心悅和天雪都曾請過一段相當長的假。天雪大約在一個月后回到學校，姜心悅的座位，則直到畢業，都是空的。

葉楓那時和天雪關系不熟，即便有疑問也沒有去問。直至畢業后，此事便自然而然地過去了。

“心悅在畢業那年的秋天過世了，死因便是白血病?！碧煅┏镣吹卣f出這句話，身軀發顫，早已淚流滿面。

葉楓心里一沉，他從天雪的臉上已然看出來了。

想到那個明眸善睞的女孩子，音容笑貌宛然如昔，卻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他亦覺心中黯然，似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只是，他仍舊有些不解，一時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