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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咫尺的宇宙

第二十三章求救

讀完了李蕊的日志,我便將其放到了一個將要被埋葬的盒子里。

如果李蕊當初沒有隱瞞與夫人吵架的內容,或許高為民的疑心就會減少一點。可是,這也許就是某個精于計算的存在所安排好的。可笑的是,我們總會在事后覺得一切都是定數,可在事前卻無法預料后果。

李蕊的日志到了最后都沒有再多的進展。即便是幾年過去了,他們都研究還是止步于對夫人的研究上。所以,日志后來的內容寫的都是幾個人定期聚集的情況。我對這些都沒有很大的興趣,便匆匆瀏覽略過,并沒有細看。

不過,李蕊留在世上最后的文字卻點意思。這本日志并不會被拿到大宅外面,我推測她大概是在昨天來的時候寫下的。

內容如下:

“戴蕎前幾天有點興奮地對我說過,他有一個應該很有趣的想法。既然我們知道了外世界和里世界,那么我們或許能通過某種辦法去窺探外世界。(當然,我們的通話是用暗語說的。)我問他用什么辦法的時候,他卻神秘兮兮地說要等到聚集的時候再發表。那家伙,是怕我搶他的諾貝爾獎。”

讀到了這里,我便對戴蕎的想法更加感興趣。

田青正坐在地板上,拿著幾張做了筆記的A4紙發呆。我湊到她的身旁,目光往那些紙上面投去。上面有幾行字,如此寫道:“既然沉溺者可以聽到那個世界的聲音。那么,也就是說他們通過某種方式與那方相連。建立連接的時候很可能就是沉溺的時候,那也就是說他們可以成為一種媒介。或許可以通過他們的大腦來傳遞信息……”

這幾句話僅是一些涂鴉,文法不好也是正常的。但我可以想象得出,如果戴蕎沒死,我現在大概已經被推舉為最新的實驗對象。

我并不希望成為那樣的角色,沖口而出地說:“我不同意。”

田青顯然被我嚇了一跳,但并沒有尖聲驚叫,而是往離我遠的那邊倒去。我連忙抓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

她坐直了之后,用眼角來瞧了一下我,說:“你不過是不想擔當這個角色罷了。”

“呃……嗯,這當然是原因之一。”我說,“不過,我的確有不同意的理由。你想想看,并不是沉溺者才會與那個世界連接。如果非沉溺者不會連接的話,那他們,也就是你們就不會受到監視,無需非得躲到這樣一個真空里頭才敢說話。”

“嗯,這也是有道理的。但是,那也不能說明我們比你更適合擔當那個角色。沉溺者之所以沉溺,肯定有著其他人無法相比的特異性。”

“說到特異,你這探針恐怕比沉溺者更加特異才對。”

我的話明顯正中靶心,田青瞬間就啞口無言。她下唇稍稍凸出,很不服氣地瞅了我一眼,然后說:“好吧,就用我來做實驗吧。”

“喂喂,你們在說什么。”坐在不遠處翻查資料的老徐插話道,“實驗可不是隨便做的,先要弄得清清楚楚。”

“要弄清楚,我們得問這個人。”田青說著,很隨便地將一張名片遞給了我。

我接過名片一看,看到上面寫著:“蔡林腦科研究所,林中幽(腦電波成像實驗室主任)”。一看到這名片,我馬上就能想象出戴蕎想要干的是什么。

“好家伙,想用沉溺者的腦電波來連接那個世界啊。”我說。

“嗯,準確來說,應該是要用你的腦子來開對方的后門。然后,我們還可以植入木馬,然后……”

田青一邊說,雙眸放出異樣的光芒。我頓感一絲寒意,連忙說:“不不不,沉溺者,不一定是我吧。而且,這可行嗎?”

“我早就對你說過。你應該隱藏好自己的秘密,然后好好生活下去。當然,我這么對你說,也是想看看有沒有例外的情況。”

“什么例外?”

“不被和諧的例外。不過,你看來的確是個例外。我們接觸過這么多沉溺者,都沒有聽說有個叫9527的人。”

“是3179。”我連忙糾正到。

“嗯,我感覺,你應該不會死。不過,你既然來到這里,就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我還沒對田青的斷言發表意見,老徐便插話道:“如果真有什么辦法,你就幫幫我們吧。”

像老徐這樣,無論什么事情都說自己一個人能辦妥的人,居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無法不讓我感覺到他要復仇的決心。他們這是要挑戰上帝,明明是那么渺小而軟弱的一群人。可是,從高為民的事情能看出,寬恕有時候才是讓事情得到最完美結局的做法。

“你們要對付的是……神。”我說著不由自主地看向天花板。

“總而言之。”田青說,“我們得先去找找這個林中幽。還有,抓緊時間將資料都藏起來。”

我們都同意田青的說法,連忙再搜查了一下,便將那些資料都埋在后山坡的一塊泥地下面,只留下了那張名片。即便警察搜我的身,將名片找了出來,那我也可以解釋得通。因為我是一個得了神經疾病的病人,還很可能是大腦出了問題。

等我們干完了這些之后,太陽也已經落到了山的下面了,天空只留下了一縷的紅霞。

遠方傳來了警車的警笛聲,幾輛警車呼嘯而至。何音顯然是在路上拖了一點時間,好讓我們有時間將東XZ好。

這里的事實清晰,老高也對自己所做的事情供認不諱,致使警察輕而易舉地就破了案。

他們聽說了整個過程之后,對我投來了一種異樣的目光,說是例行公事地要檢查我的東西。我可不想因為不小心逮住了老高而被人懷疑,便乖乖配合,差點沒將衣服脫光。一個胡子警察看到了那張名片,便問我:“你是科研人員?”

“不。我腦子有問題,所以戴總讓我去咨詢一下這個人。”

我之所以這么說,完全是擔心警察會拿那名片去套指紋或DNA。那名片上面肯定有戴蕎留下的痕跡,如果不提及他的話,我恐怕又會水洗不清。

這些人肯定知道,或者將要知道我曾是一樁兇殺案的嫌疑人,因而我必須要小心說話。

那警察聽到我說自己的腦子有問題,不禁笑了出來。他把我的東西翻查了一遍后,便放過了我。因為沒有信號,給我們的延遲報警提供了借口。

何音在去報警之前曾經囑咐過我們,千萬不能將那些人當做是傻瓜。于是,我們便將一開始將何音當做是兇手,然后又不敢分組行動等的事情都老實交代了。只是,我們當然將沉溺者的事情都隱瞞了不說。

不管是何音、老徐還是田青,都對沉溺者的事情只字不提,更無法從他們都臉色上看出一點撒謊的痕跡。看來,經過幾年的鍛練,他們已經習慣了在有外人的情況之下,直接將沉溺者的記憶封印了起來。

警察拉起了警戒線,連夜做了勘察,直到深夜。我們是不可能在案發現場繼續呆下去的,又因為手機沒有信號而叫不了車。我們想坐他們的車走,也只能等到他們結束工作。

之后,我們在鎮上的旅館又住了兩天,確認已經沒我們的事情后再回到本城去。與何音和老徐交換了聯系方式之后,我便獨自回家。

在家中昏睡了兩天的我,沒有接到過任何電話或信息,就連騷擾電話都沒有,仿佛我已經被他們拋棄了一樣。

我驚訝地發現自己在這幾天里面,竟然沒有出現過沉溺的癥狀,就好像整個人躲進過了真空一樣。遇到了這種情況,我又開始想起了3179,不知道這是不是她干了什么所致。

或許,田青的預感是正確的。因為有3179的照料,我并不會死。

那她又是為什么這樣照顧我呢?即使我非常想知道,但是一種想投入到正常生活的沖動又在我的心中涌現出來。

那個地下組織不要我了,固然讓人有點沮喪,但這興許并不是一件壞事。我的心情不停地起起伏伏,使我不禁在房間里頭來回踱步。可就在這個時刻,電話響起來了。我拿起手機一看,看到是何音的來電。

“喂,別再偷懶了。”何音開口就說。

“偷懶?什么偷懶?”

“大伙都在等你呢,名片不是在你手上嗎?”

“哎?我還在等你們呢。”我說。

“嗯,原來如此,你在等我們。那也就是說你已經決定了繼續干下去了。”何音笑著說。

我頓感自己上了他的套,這時要是再打退堂鼓,那就太難堪了。我悻悻然地說:“那你們怎么不早點打給我呢?我早就準備好了。”

“抵賴是人的天性。人若是遭遇不幸,便會馬上找原因。這就是智慧給人類帶來的痛苦,誰讓你偏偏要品嘗智慧的禁果呢?只要人開始找原因,便會馬上聯想到別人。當然,周遭的人與環境多多少少都要為不幸負一定的責任,這無法否認。但是自己的決定,才是最根本的。我們都不找你,是為了讓你自己想清楚。”何音笑著說。

“那你現在為何又打來電話了?”

“那是因為我按捺不住了。想著如果要為你的不幸而負上責任,那也不妨。反正,我們身上的罪過還少嗎?不過,聽你剛才那么說,我就放心了。因為你早就想清楚了。”

“呃……我真的會很不幸嗎?”我囁嚅著問。

“你自己不也親眼看到了嗎?只要扯上那件事的時候,誰又能說一定能全身而退呢?”

何音大概也是習慣了,完全沒有說明“那件事”是什么。我們之間也只有心照不宣。奇妙的是,我剛才還在猶豫要不要重回正常生活,可在被迫上套的瞬間便下定了決心。或許,我們根本就不該有過多的選擇權。正如何音所說的,那是智慧給我們帶來的痛苦。

我跟他約好了時間去那研究所找那個姓林的。他卻說自己沒空,連老徐也沒空,只能讓我和田青去。

當我責備他們不負責任的時候,他卻說他們不是不負責任,而是太多責任要負了。他并沒有對我說明白自己到底要去做什么,只是祝我們好運。

在次日早上,我和田青就站在了那研究所的大門前了。

研究所設在郊區的一個大院里頭。這個大院我好像在幾年前來過,當時還是屬于附近一所職業學校的教員宿舍。那時的樓房外的黃色墻面已經剝落不少的墻漆,而現在已經貼上了略帶淺綠的瓷磚。還沒走進去,我就已經想象到里面的樓道和居室也肯定經過了翻天覆地的整修。

我們向門衛說了來意,他便用電話內線接通了林中幽。他讓我們登記了身份證,然后又給了我們兩個訪客證,掛在脖子上。這樣的儀式有點像是在訪問工廠,或者是某種秘密機關。

按照指示,我們來到了六號樓。一個身材修長,長了一張馬臉的中年男人已經站在樓下等著我們。我上前問道:“您就是林主任,對吧?”

“是的,久仰久仰。”林中幽有點靦腆地笑著說。

他的笑容顯然有點僵硬,而且說什么久仰明顯生硬和虛偽。在昨天與他通電話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此人并不善于交際。所以,我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好讓他稍微跨過某種門檻。果然,他笑著說:“你的手真有勁。”

“干飯的,身體里葡萄糖太多了。”田青插話道。

“這是因為我的家里窮得只剩下大米的緣故。”我笑著說。

林中幽又笑了一下,可這回的笑容看不出虛偽了。他問:“這位肯定是田青小姐。”

“你認識我?”田青疑惑地問。

“聽戴總提起過。”

林主任應該久仰的,是田青才對。不過,看來戴蕎是有提起過一些關于協會的事情,為接下來的活動做了鋪墊。我們沒再多說,跟著林中幽進入了一個小小的會客室。他匆匆出去,拿著兩個裝滿了清水的紙杯就走了進來。

會客室那蒼白的墻上面掛了一幅書法,寫著渾厚有力的“求真”二字。我便順勢開場白道:“求真,你們想要求的是怎樣的真理?”

“嗯……”林中幽認真地沉吟了一下,回答道:“不知道。若是我們知道的話,那就不用求了。所有的真理在被世人所知之前,都是變幻莫測,不能定型的。它或許根本就沒有形狀。我們現今所知道的,也就是說是定理或定律,不過是真理的一個側面……嗯,甚至僅是冰山一角。”

聽了林中幽的回答,我不禁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愚蠢。只有像我這樣,對研究一知半解的人才能問出那樣的問題來。雖然可能會更加可恥,但我還是想盡量挽回一點顏面。

我又追問道:“那么,你們口中的真理,就是一種能在全宇宙都通行的必然性?”

“對對。”林中幽使勁點頭說,“那樣的一種真理,可能僅僅是一條很簡單的公式,或許是一句話就可以說完的。只是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找到這樣的公式或言語。真理的高度,也許即便是數學和任何語言都不能闡明的。當真理出現在面前的時候,也許連畢達哥拉斯也得承認。”

“那也就是說:道可道,非常道。”

我不認識畢達哥拉斯,只能用老祖宗說的話來圓場。誰料,林中幽聽了卻很起勁地說:“對對,這實在是太正確了。即便是兩千多年前的人就已經看破了這一點。可見,我們現在的人其實不比以前的人聰明多少。我們只不過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繼續成長而已,即便我們有多少見識,都不該有任何傲慢。”

我想連田青都沒想到,這家伙看上去是如此笨拙,可一說起某一個話題來就突然變得如長江之水。我擔心這次會面怎么都說不到點上,便想就此打住。誰料,田青接過了話茬問:“那么,你認為《道德經》說的就是真理?”

“嗯……”林中幽沉吟著。

田青繼續說:“如果那是真理的話,那老子自己就已經用一句話講出了真理,打了自己的臉。那么,剛才所說的關于沒有語言能闡明真理的理論就不攻自破了。如果那不是真理,那就是說‘道可道,非常道’,這句話是錯的。由此反推,那就應該說成是‘道可道,有常道’才對。”

田青的話繞來轉去的,聽到我稀里糊涂,但是我總算將其弄明白了。總之,她是在強詞奪理,說老子怎么都是錯的。

林中幽肯定被她繞暈了,點了點頭說:“那只能說,真理是永遠無法定型的東西了。”他這么說完,室內總算迎來了一陣沉默。我逮住這個機會,連忙插話道:“如果,我說如果,有一個能讓你更加接近真理,或者說某種真相的研究。你愿意參加嗎?”

“哦,戴總曾經也向我提及過這件事。可是他并沒有說得很詳細,還說要他們中一位叫田青的女孩子來確定詳談的時間和地點。對,我就是在那時聽說田小姐的大名的。啊,對了,這件事情撇開戴總不是那么好吧。我昨天在跟您通話之后,就嘗試打電話給他,可是怎么樣也無法接通。”林中幽臉色惶惑地說。

“很不幸,他死了。”我很直率地說。

“死了?嗯……”林中幽皺著眉頭說。

“對,死了。啊,請不要介意,我沒有用‘故去’一類的詞。或許那樣我們能更加坦率地面對死亡。”我說。

“對對,你說得對。我們面對那無法回避的事情的時候,都應該坦率一點。但是,我能問一下,他是怎么死的嗎?”林中幽囁嚅地說。

這事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所以我將給警察的口供又復述了一遍,自然地將那些不能隨便說的事情略去了。

在最后我還暗示了一句:“追求真相是有危險的,這應該將此作為你所考慮的條件之一。”

他沒再說話,只是低頭思量著什么。我等著他,轉臉想看看田青,不料她竟然悠悠地從兜里拿出了一本書。

她又想看書,竟然還在這樣的場合里。不過,我突然想到了李蕊的日志,說她只要在非真空的地方想到沉溺者的事情,就會覺得不舒服,才養成了總是看書的習慣。我覺得林中幽大概不會介意這點事情,便也不管她了。

過了一會兒,林中幽才抬起頭來對我說道:“你們這,應該不是什么違法犯罪的事情吧?”

“這點我可以保證。那已經超出了法律規管的范圍了,應該也會超出你的想象。”我說。

他“嗯”了一聲,又低頭想了片刻,然后對我說:“對不起,我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考慮。我還有家庭……呃,請允許我用家庭來做擋箭牌。”

“別介意,我理解你。”

我當然理解他,因為我自己在昨天還猶豫著要不要脫離他們那個地下組織呢。沒有什么收獲的我反而松了口氣。至少在這個人沒有下定決心之前,我還不會被當做實驗品。于是,我和田青別過了林中幽,急急忙忙地離開了研究所。

剛出了門口,田青就對我說:“你做得很好。”

“很好?說什么呢?”我問。

“我起初還以為你會欺騙他,讓他加入我們呢。”田青說著微笑了起來。

“哈,你把我當作什么了?”我無奈地說。

田青并沒有回答我的問話,低頭思考了一下后說:“我認為,除了這個林主任之外,我們還得有一個程序員。”

“程序員?嗯……需要嗎?”我問。

“當然,木馬。”

“你是想通過我的這里……”我用手指了只腦袋,繼續說:“來傳送木馬?要是實驗失敗了,會將我大腦的后門打開嗎?”

“放心吧,不會失敗的。再說,我們也對你的后門沒有興趣。”田青鄭重地說著,突然噗呲地笑了出來。

“是大腦的后門……你的笑點也太過猥瑣了吧。”

“我的笑點跟其他人的一樣。”田青有點自傲地說。

我早就將田青當作是奇怪的家伙,得知她某些方面也很平常之后,反而覺得很奇怪。不過,她說要找個程序員也是正確的。按照戴蕎當初的計劃,應該是通過某個沉溺者的大腦來與那個世界傳送信息。不管用不用木馬,都不可能臨時才想到底要傳送些什么的。

我們說好了各自找找自己的關系,便分手了。

習慣了懶散的我一回到家中便趴到在了床上。也許是一種幻覺,我感覺自己還聞到常悅的氣味遺留在床鋪之上。這陣子的事情讓我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沒有多想常悅的事情。

這時,在我的腦中亮起了一幅畫面——常悅拖著箱子走路,越走越遠,獨自一人,蕭蕭凄凄的。倒不是說如果她身邊有一個人的話會讓我高興,但要是她感到寂寞的話,我也自然不會快樂。

我抽出香煙,按下打火機。火光在我的面前一閃,閃出了一個人來。這個不是一般的人,是一只黃黃的人形。我不肯定此人就是3179,卻不知道還有誰會以這種姿態神出鬼沒。

坐在沙發上,她抄著手,翹著二郎腿,仿佛很不滿的樣子。可她整個人都黃黃的,看不清五官表情。

“你可別嚇我,我可不怕鬼。”我用冷淡而慵懶的語氣調侃到。

“是嘛?那我走?”3179也有點傲慢地說。

她這么一威脅,我的氣勢馬上就頹了下去了,連忙補救說:“我怎么舍得讓你走。我之所以還沒死,是你幫了我吧?”

“我之前說過,暫時還沒有人要置你于死地。不是嗎?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3179用試探的語氣問。

聽她的語氣,她似乎對我曾經在大宅呆過的事并不了解。我原來以為她對我無所不知,但這個想法已經被她的話語所顛覆了。那也就是說,田青所感知到的“真空”確有其事。

下意識讓我覺得應該瞞著3179,即便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聳了聳肩,說:“我能知道些什么?我能怎么知道呢?通過你賜予的那三個吝嗇的問題嗎?”

“或許,你應該對我老實一點。你最近的動向有些奇怪,你能騙到系統,但騙不了我。”她說。

3179這回來,大概是想對我說什么的。我何不逮住這個機會,從她的口中多套一些話呢?想到這些,我的大腦瘋狂的運作了一會兒,然后說:“所以說,關鍵其實只在于你。”

“嗯,你這也說得沒錯。管理者們太依賴人工智能了,并不能明察秋毫。”

我聽到她這么說,大腦仿佛是被敲了一棒子。她說管理者們不能明察秋毫,那就是管理者們容易被騙。而按照3179自己的話,她是不容易被騙的,明顯就不是管理者。

在我們的對話之中,出現了幾個對象——系統、管理者、人工智能。而3179一早就說我可以騙過系統,但騙不了她,所以她與系統并不是同一個對象,也不像是系統。

那么,她如果是這三者中的一個,那就只能是人工智能,而不是我之前所想的,是個跟我一樣吃牢飯的人。

救了我的是人工智能?這斷然并不可能。我所知道的人工智能肯定會嚴格地執行命令,如果她的主人要消滅我,她肯定不會救我。然而,如果她是人工智能的話,那就可以很好地解釋我在某一次沉溺中所聽到的那段對話——有人在問3179是不是陷入了死循環。那也就是說,那人說的“死循環”并不是調侃某人的思維短路,而是真正的計算機術語。

想到這些,我沖口而出地就問:“難道你是人工智能?”

她并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沉默了下來。我擔心她會突然離去,便著急地想再追問。不料,她卻在這個時候說:“沒錯,我就是一個人工智能。”

“既然你是一個人工智能。我能認為你所做的事情帶有某種目的嗎?”我不假思索地問。

“你是在懷疑我?”

“呃……不。我怎么能……”

我頓時語塞。根據其他沉溺者的遭遇來看,唯獨我受到了3179的恩惠,才得以幸免于死。現在,我卻要質疑她,實在有些不厚道。

只見她又說:“存在本來就是帶有某種目的的,所有事物都是因為某種目的而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嗎?”

“嗯……你說得對。我有些糊涂了……”我囁嚅著說,“這個世界……我想問你,既然有這個世界,那就是還有另外一個世界,就是在外面的另一個世界嗎?”

我此話一出,3179就又陷入沉默。其實,我這個問題有點多此一舉。除非協會那幾個人(包括我在內)全是瘋子,否則里外世界應該無疑都是存在的。我反而應該直接問她,我們怎么樣才能到外世界去?而外世界的那些管理者是否是某種外星人?

當時的我并沒有這么問,而是一直等待這她回答,終于等到她有所動作。但她并沒有說話,而是身體不停地顫抖,低下頭去用雙臂抱住自己。

即便是人工智能,我下意識地還是將她當作一個女孩子。看她這樣,我不禁既憐惜又害怕。就在我想上前扶住她的時候,她突然抬頭對我說:“救我……”

繹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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