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賭約進行交易...一旦輸了，不僅要付出金錢，還要一條手臂。
這樣奇怪的規矩，卡隆從來沒聽說過。
這個情報攤子是前不久才出現在黑市的，卡隆只是聽聞他的路子廣情報多，但事實上這是第一次見，而這樣的賭局，自然也是第一次知道。
攤主饑渴的目光和嘴角的口水沒有影響到卡隆，他面具下的眉頭深深的皺起，拍了拍白銘的肩膀。
“小子，放棄吧，這賭注的代價太大了，不值得！”
情報消息雖然重要，但不急于一時，就算是黑市里打聽不到，他還可以嘗試通過別的途徑獲取，盡管可能性不大，但總會有機會的。
可如果輸了，錢財是小事，胳膊沒了，可就永遠也長不回來了。
“呵呵呵呵，小子，你確定不賭？”
爛牙男似笑非笑的看著白銘，仿佛篤定了他不會拒絕。
斗篷之下，白銘的身軀開始顫抖，他拳頭緊握，死死地盯著正呲著一口爛牙的攤主，心中糾結無比，錯過這個村，或許就沒這個店了。
這家伙擺明了就是在威脅他，如果今天不賭這一把，以后別想在黑市獲取關于山匪頭子的任何信息。
“怎么辦？”
“要賭么？”
一條胳膊...白銘知道自己恢復力強悍，但這畢竟是一部分肢體，肉能長回來，骨頭呢？之前可沒有過斷肢的先例，他也不敢輕易的去賭。
白銘一時間方寸大亂，不知如何決斷。
可忽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停留在攤主手上的金骰子上面。
他思考了片刻，似乎在猶豫，但最終還是有了決斷。
“我和你賭！但要我來決定玩什么。”
白銘嗓音低沉，雖然身體有些顫抖，但眼中卻滿是堅決，言出無悔！
卡隆身形一震，沙啞的嗓音滿是震驚。
“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了，這可是一條胳膊！別沖動！黑市里面的人向來都是吃人不吐骨頭！”
一旦上了賭桌，輸了就是任人宰割！”
聽了卡隆的話，爛牙男笑的更燦爛了。
“吃人不吐骨頭！哈哈！不吐骨頭！當然不吐了！那么好的東西怎么可能吐掉，太浪費了~”
卡隆沒有理會爛牙男，而是轉頭看著白銘，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然熟知白銘的性格。
雖然一心想要復仇，戰斗時會有熱血上頭不計代價的狠勁，但平日里絕不是魯莽的性子，他既然敢答應，就一定有把握。
“卡隆哥，相信我。”
白銘認真的看著卡隆，語氣平靜。
卡隆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他撩起了左手袖管，放在了桌子上。
“既然如此，這條胳膊，我壓上了！”
聽到卡隆的話，白銘猛地一愣，回過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卡隆。
“哥你不需要...”
“閉嘴！放手去贏他，你的胳膊還有用，更何況這不是替你出的，我本來就欠某個傻子一條胳膊。”
看到卡隆如此堅決，白銘心中再次浮現出阿蠻的臉。
“我不會輸的。”
他咬了咬牙，坐在了爛牙男對面。
攤主繼續把玩著手上純金的骰子，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掃動，一副吃定他們的模樣。
“呵呵呵，好啊，這條胳膊好，肉多~”
“小娃娃，我再給你提個醒，我已經來半把月了，進行了九場賭局，到現在，一條信息都沒說出去過~”
沙啞尖細的嗓音分外刺耳，如同惡魔的低語。
此刻，看到攤主的神色，白銘心中一沉。
他的打算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利用腦書...若是腦書上沒有相關的提示，則就靠數學！
所謂賭博...在不出千的情況下，就是單純的數字和概率性問題，通過計算，是可以讓自己贏面變大的。
再不濟...他也能帶著卡隆殺出去，哪怕變成怪物，他也絕不可能讓卡隆在這里為自己丟了手臂。
等到白銘陷入瘋狂，那時...不知道這攤主還會不會為自己吃人的技能沾沾自喜。
聽說爛牙男又要開血賭，路過的人群被吸引，漸漸聚集而來，圍成一圈，都來看熱鬧。
“我相信你，放手去做吧！”
忽然，低沉的聲音響起，白銘轉身看向卡隆，他垂首望著自己，目光中充滿了信任。
剎那間，白銘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阿蠻，以及劉媽的影子。
他笑了笑，扭頭看向攤主。
“別廢話了，我和你賭！”
“好娃娃~算你有膽量。”
爛牙男眼睛一亮，收起了笑容，他雙手將骰子一攥，變得認真起來。
“既然要賭，你說吧，玩什么～”
“最簡單的，猜點數。”
“哈！那我也不欺負你。就用這顆金骰子，為了公平起見，由你來投，如何？”
“可以。”
白銘神色鄭重，接過攤主遞過來的骰子，在手中掂量了掂量。
“六面平整，重心沒有偏移，也沒有動手腳的地方，金的密度在19.32每立方厘米，這骰子較大，大約在50克上下。”
“只要在搖晃時盡可能減少上下擺動，那骰子就只會橫向滾動，朝上的那面不會變動。”
白銘深吸了一口氣，將骰子置入骰筒中，放入的時候是六朝上，白銘深吸一口氣，緊張的晃動了起來。
一旁圍觀的人都盯著骰筒，不敢大聲喘氣，只有骰子在骰筒中來回碰撞的聲音，而爛牙男卻是雙眼微閉，面上帶著笑容，自信滿滿。
終于，白銘停下了，骰子在骰筒中旋轉，停下。
白銘眉頭緊皺，他沒玩過骰子，導致搖晃的過程中骰子還是不規則的晃動了起來，現在朝上的不一定是六了。
骰筒內，純金的骰子逐漸平穩，最終...
五點朝上。
白銘突然雙眼睜大，松了口氣，放松了下來。
爛牙男此時也睜開雙眼，耳朵抽了抽，目光在骰筒上停留剎那，咯咯一笑。
“小娃娃，你先來~”
腦書之上，文字不斷浮現，白銘則是盯著剛剛出現的幾個字，再次確認了一遍。
【五點朝上。】
看到這里，白銘輕吐一口氣，看著爛牙男，緩緩開口。
“五點。”
瞬間，爛牙男面上的笑容僵住，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這小家伙的手法如此生疏，一看就知道是個雛兒，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猜對？真的是運氣好？
在他預料中，這小家伙現在的臉上應該是躊躇，猶豫甚至是后悔絕望的表情。
但是，這些表現統統沒有，他的目光反而十分平淡，就好像胸有成竹，像個出千成功的老賭鬼一樣，勝券在握。
四周的氣氛也隨之凝住了，爛牙男沒有說話，一旁圍觀的群眾開始嚷嚷起來。
“攤主，趕緊打開啊，到底是幾點？”
“是啊，到底是幾點？”
...
爛牙男默不作聲，只是悄悄的在桌下抬了抬膝蓋，一根纖細的絲線透過木桌的縫隙，來到骰筒之中，套住了骰子，輕微的將其翻面。
變成了三點在上。
出完老千，爛牙男咯咯一笑，剛準備開口，卻被白銘搶先。
“現在是三點。”
“？？？”
爛牙男驚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對面的白銘則是依舊笑臉盈盈。
“要不你多抬幾次膝蓋試試？多用絲線翻幾次，說不定我就猜不到了呢？”
攤主從椅子上站起來，這是他自黑市開啟之后第一次站起來。
此時他看著白銘的臉，訕笑了兩聲，知道自己的把戲被看穿，于是伸出手打開了骰筒。
金色骰子靜靜的躺在桌面上，三點朝上。
看到這一幕，周圍瞬間吵嚷的聲音瞬間寧靜，他們沒想到，這靠賭博吃了不少肉的攤主，竟然輸了！
“這小子竟然贏了？”
“嘿呦！稀罕了！”
“想不到啊！年紀不大眼力不俗啊！”
······
寧靜被打破，周圍變得吵嚷了起來。
自從這個攤主在這里販賣消息以來，所有和他賭的人都輸了，因此現在很少有人敢跟他賭。
沒想到，一個聽聲音年紀不大的小子居然有膽量跟他賭，而且還贏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攤主輸！
不論是不是僥幸，這小子的勇氣都值得敬佩，一時間，圍觀的眾人紛紛稱贊，向這個帶著頑猴面具的身影投去敬佩的目光。
卡隆也松了口氣，內心激動不已。
“這臭小子，真行！我都沒看出來出千了...”
雖然他愿意替白銘承擔后果，但是結果沒出來之前，仍舊免不了會緊張，現在，看到白銘猜對了，他的一顆心終于放下。
攤位上，爛牙男神色怔怔的，可過了幾秒，忽的，露出一個笑臉，他搖搖頭。
“嘿！沒想到今天輸給小娃娃了，看不出你有兩手！”
“賭博，有贏有輸才有意思！我不會賴賬的。”
他并沒有因為輸了而懊惱，而是轉頭揮了揮手。
“小娃娃，你贏了，這兒人多，你們跟我來吧，換地方說。”
此時，白銘輕呼一口氣，轉過頭看向卡隆，而他也恰好正在看白銘，兩人目光對視。
白銘笑了笑，卡隆則是將袖管放下，摸了摸白銘的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隨后，爛牙男將兩人帶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將自己所知山匪首領的信息全部告訴了他們。
“那窩山匪有兩百多號人，男丁一百七左右，剩下的不是搶來的奴隸就是暖床的娘們兒。”
“咒具據我所知至少有兩件，一件跟商業之神的詛咒有關系，具體什么作用不知道，在他們老大手上。另一件好像是某只強大咒獸身上的東西，作用應該是暫時隱身之類的，副作用不知道。”
....
攤主愿賭服輸，將自己所知的一切盡數奉上，而且據他所說，他也是商業之神的信徒。
賭博也是一種交易，因此，公平和守信是絕對的宗旨。
當然...出千只是手段，不違背公平，畢竟這是自己的技術，被騙的才是傻子。
“多謝...”
白銘記住了這些信息，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對策。
兩百多號人...自己單槍匹馬，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贏的，必須智取！
“商業之神不是曾經侵入世界的外神之一么？現在影響已經這么深遠了？為什么要信這個邪神？”
白銘思考的時候，卡隆和爛牙男攀談了起來，似乎對這個商業之神有些好奇。
“切，世上好賭的，好錢的，經商的，哪個不信商業之神？我管他本地神還是外來神，正神還是邪神，能幫賺大錢就是好神！”
爛牙男不懈的瞥了卡隆一眼，繼續把玩著手中的金骰子。
白銘沉默了好久，這才將得知的信息整理好，心中有了對策。
他心潮起伏，好半晌才平靜下來。
“哥，我答應要給小啞買玩具的，你可以幫我去買嗎？我...在這里還有點事情。”
聞言，卡隆愣了一下，深深的看了白銘一眼，點點頭。
他知道白銘想支開自己，肯定是有私事要辦。
但他不打算過問，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沒必要刨根問底。
“好，我買完了在攤位等你，有事大喊。”
“放心，哥。”
卡隆轉身離開，這里只剩下白銘和爛牙兩人。
“小娃娃，干啥？還有問題不成？”
看著白銘的身影，爛牙男瞇起了雙眼。
“我這里還有一筆交易。”
“哦？什么交易？”
白銘緩緩說出了他的目的。
“我要你向那些有實力的人散播一個消息，就說有個擁有幾件強大咒具的冒險者死在了藏鋒山的某個地方，咒具還留在他身上。”
爛牙男似是被他的話語驚到了，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
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思考白銘散布消息的目的，最終他雙眼慢慢睜大，似乎是理解了。
“你小子...要玩這么大的？”
不愧是在黑市都敢不戴面具的人，很快就猜到了白銘的計劃。
“可以是可以...”
以他的關系和能力，把這個風放出去讓其他人知道很簡單，況且，據他所知，藏鋒山上山匪手里本就真的有咒具，也不算是假消息。
爛牙男捏了捏手中的金骰子，瞇眼看著白銘，嘴角再次流出口水。
“但這次，我不跟你賭了，我只要你胳膊上的一塊肉。”
不賭了？
白銘眉頭皺起，他以為爛牙男還會跟他再賭一次，沒想到他居然不賭了，不過...
他現在也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白銘二話不說，直接從身后取出匕首，止血藥，繃帶，然后捋起袖子。
狠狠刺下，鮮血順著刀鋒滴落，劇烈的疼痛感傳來，白銘額頭滲出細汗，嘴唇有些泛白。
但是，他咬著牙，強忍著疼痛，揮刀削下左臂上的一大片皮肉。
皮膚被撥開，鮮紅的肌肉暴露在空氣中，不斷有血滴出。
這讓白銘有些不敢直視，不是害怕，而是會讓他想起之前一些不那么和諧的場景。
白銘將自己的肉片遞出，隨后趕緊包扎，不希望卡隆看到自己的傷勢。
而爛牙男，在看到血肉的瞬間，目中就露出饑渴之意，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連忙拿出一個皮袋接好。
白銘此時渾身已經被汗水浸濕，嘴唇慘白，他迅速拿起止血藥灑在傷口上，將血止住，再纏上厚厚的繃帶。
做完這些，白銘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將頭上的汗水擦干，等待爛牙男的回應。
爛牙男戀戀不舍的將目光從白銘滴血的左臂上挪開，他看著白銘的臉，眼中帶著幾分敬佩。
能這么果斷對自己下刀子的人，可真的不多見。
“交易完成，明天這個消息就會傳出去，一個月內就會散開，你放心好了，我向來以誠待人，從不虛言。”
“好，我會再來的。”
說完，白銘將傷口隱藏在斗篷下，轉身離開了。
爛牙男看著白銘的背影，目光變得深沉起來。
“好一個借刀殺人！”
“呵呵呵...這小子不僅敢賭能贏，頭腦還精明！”
“不僅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
爛牙男舔了舔嘴角，收起裝著肉片的皮袋。
“看來...馬上就有好戲看嘍~”
“到時候會死多少人呢？看來這次能吃個飽了~呵呵呵...”
白銘捂著胳膊，面具下的臉色發白，雖然身體的特殊讓這點傷不算什么，但疼痛卻是實實在在的。
遠遠的看到了卡隆的身影，白銘松開了捂住胳膊的手，裝作無事發生，而卡隆卻在他靠近時皺了皺眉頭。
他聞到了血腥味，深深的看了白銘一眼。
但，什么都沒問。
【倒計時：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