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周五。
夏容雨去操場赴約,她比約定的六點早到了一個小時。今天放學比較早,傍晚也沒有那么炎熱,夏容雨在操場聽英語解悶兒。夏容雨坐在長椅上,帶好耳機望著操場發呆。操場上的人可真少啊,除了幾個打籃球的男孩,也只有三三兩兩的少年在操場散步。
夏容雨知道,這個時間高一年級的同學都在準備分班考試,沒有多少人會在操場上玩耍。夏容雨剛坐一會兒,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停留在籃球場上。
楊季明?他還會打籃球?夏容雨十分激動,由于高三要備考,晚自習的巡檢便取消了,自那次書店前的偶遇后,夏容雨再也沒有見過他。真沒想到,能在此刻相遇。
看到他的身影,夏容雨的內心再次泛起波瀾。這個少年還是那么從容,那么沉穩,他的步伐跟隨籃球起起落落,可那脆弱的一面卻從未暴露在人前。夏容雨對他的好奇絲毫沒有減弱,這幾天她一直想找到他,想要了解他的痛苦,更想要和他一起分擔。然而,他們現在離得不遠,夏容雨并不敢上前一步。
已是黃昏十分,整個操場都被染成了金黃色。操場的廣播里播放著優美的鋼琴曲。總是充滿生機的操場,此刻仿佛沉睡下來,安靜地休息。紅彤彤的太陽染紅了半邊天,另一半是還未鋪滿的昏黃色。操場上的人漸漸稀少,他們或去吃飯,或去自習。夏容雨沒有注意到夕陽西下的美景,也沒有注意到操場只剩下她和楊季明兩人。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一刻也沒有離開。
那個矯健的身影一次次騰空而起,籃球在赤色的天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楊季明不知道,他在一個人眼中,已成為一道風景。夏容雨雖然見過他軟弱的樣子。但此時此刻,她的心里依舊充滿崇敬,她感到她的心怦怦直跳。
籃球再一次從空中劃過,楊季明輕輕一跳,一只手接到籃球。可他沒有繼續投下去,他轉過身,朝夏容雨的方向緩緩走去。
夏容雨發覺楊季明學長正在向自己走來,慌亂地手無處安放,當然,此時此刻一定要強裝鎮定。看著季明學長越走越近,夏容雨出于禮貌站起身來。楊季明在她面前停下腳步,微笑看著她。
夏容雨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審視這個男孩子。他的眼睛里依舊像含著水,由于剛剛運動完,他前面的頭發緊貼著額頭,運動T恤寬松有型,在夕陽的映照下,夏容雨發現他的憂郁少了許多,竟然多了別人沒有的靈氣。他的眼睛很清澈,夏容雨盯著他,又想起那個憂傷的背影。
“你是高一年級一班的?”
楊季明輕笑著發問。
這是夏容雨第一次聽他講話,真好聽啊。他的聲音和他的氣質十分相符,謙和又溫柔,讓人有安全感。夏容雨光顧著聽他的聲音,卻忘了回答他的問題。
“是不是呀?”
楊季明見夏容雨沒有說話,便再一次半開玩笑地提問。
“是的,學長好,我叫夏容雨。”
夏容雨回過神來立刻回話。她對自己的失禮感到很慚愧,說完便低下頭。
當人太過注意別的風景時,就會忘了自己亦是一道風景。楊季明早就注意到了夏容雨,畢竟,標致的相貌,優異的成績本就讓人印象深刻。在上次頒獎典禮上,夏容雨的獲獎感言讓楊季明完全記住了她。楊季明想靠近她,因為這個女孩有他沒有的光芒:
“人生不應該被設限,每一個個體都有它獨有的生命風姿,只有將自我價值發揮到極致,才算不浪費整個人生。價值又要用什么衡量呢?我們既有實現它的權利,更有定義它的資格。人生本就不是賽跑、不是軌道,只要在一片曠野上走出只屬于自己的路,我們的價值就有了體現。”
楊季明從回憶里抽離,眼神柔和地看向夏容雨。
“我叫楊季明,是高三一班的,我們一起同過臺領獎,你還有印象嗎?”
“我……有……”
夏容雨知道,她沒辦法說更多。楊季明見夏容雨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便先開口了。
“我教你打籃球吧。”
楊季明溫柔地發出邀請。
“啊?”
夏容雨看著季明學長,又看了看籃球場,才發現操場早就空無一人,只有落日斜陽還陪著他們。她接受了學長的邀請,看著他點了點頭。
夏容雨沒有想到,他們的相識是這樣普普通通的開場,之前為此產生的一切擔憂都顯得格外多余。幾句簡單的問候,幾句簡單的開場白,夏容雨的心沒有為此雀躍,沒有為此彷徨,她只是像對方一樣,坦然接受著那些真誠而溫暖的交流。
夏容雨看著球框上遺落下的余暉,笑了;楊季明看著夏容雨,也笑了。
楊季明站在夏容雨的身后,手把手地教她。他們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籃球上,專注于握球,拋球,進球。操場的兩個少年都暫時放下了各自的心思,一心一意地享受著盼望已久的接觸和親近。這個下午十分安靜,笑容沒有一刻從他們臉上落下。時間一點點過去,時不時有幾只歸巢的鳥兒從空中飛過,夏容雨抬頭望著它們,她臉上的紅暈與夕陽一起淹沒入云里。
在球場外,另一個少年靜靜地立在長椅旁。操場上清爽歡快的笑聲一下下砸到他心上。王議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但傳來的笑聲斷斷續續,從未停止。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夏容雨,呆呆地站著。落日殘陽落在他臉上,他的表情被全然掩埋了。過了很久,一旁的少年把他手中填好的文理分科表揉成一團,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太陽在不知不覺中收起了光芒,它的離開讓天空漸漸暗淡。時間不早了,操場上的兩位少年都有了倦意,他們準備離開了。
“早點回去吧,晚上還要復習功課呢。”
楊季明邊擦汗邊囑咐夏容雨,他的聲音依舊那么溫和。
楊季明抱起籃球,準備離開。可夏容雨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他。她知道,她還沒有要到某個問題的答案。她看著他轉身,看著他邁步,看著他漸行漸遠。她突然沖上去,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大聲喊道:
“學長!只要心自由了,在哪兒都能自由!”
天色漸晚,無論夏日的白天有多么躁動不安,夜晚終歸會回歸平靜。那些半明半昧的星悄悄探出頭來,向地下的孩子們招手。只可惜城市的夜晚璀璨輝煌,再閃亮的星現在看起來都那么微不足道。
星辰下,有個少年的臺燈遲遲沒有熄滅。王議坐在書桌前一動不動,像在操場那樣,呆呆矗立。在他的腦海里,有兩張燦爛的笑臉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