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陰風習習，希蕪感覺渾身冷得哆嗦，話都不太利索。

“子…..子曄，我們白天再來行嗎？”

“哪兒有白天捉鬼的，叫你待在家里，你不干，現在后悔了吧。”

“家里不也一樣……黑嗎？到這里還有個伴兒。”

天很黑，希蕪甚至看不清子曄的臉，只模糊能分辨他的身影。二人并肩走了不一會，一只手主動握上了希蕪的，冰冰涼涼，希蕪有些安心，還是忍不住問道：“喂，你手怎么這么涼啊？”

“什么手？”子曄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疑惑。

希蕪頓時汗毛豎了起來，啊啊大叫起來，趕緊甩掉手里的東西，往子曄的方向跑去。子曄的方向這時也拿出了夜明珠，借著夜明珠的光亮，影影約約有一只黑影跳進了河里，撲通一聲，濺起很大的浪花。

“你有夜明珠為啥不早拿出來？”希蕪抱著子曄的胳膊，帶了哭腔，嗔怨道。

子曄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道：“這不是怕嚇到鬼嘛！好啦好啦，妖居然怕鬼，丟不丟妖。”

“剛才那是什么？”希蕪冷靜之后，便開始好奇起來。

“不知道，看著像只大猩猩，又或許是兩只，好像頭頂上還有一只小的。”

一大一小兩只疊起來，高度看起來倒是合理。可是大猩猩為什么跳進河里，手還那么涼？這讓子曄小時候聽說的水猴子的故事。

據說，人溺死后，都會變成水猴子，還可以變換成死魚、手絹之類的，飄在里岸邊不遠的地方，引誘岸邊的人下水。而水猴子在水里力大無窮，出水后卻沒有力氣。凡人只要被引誘下水，便絕對不是它的對手，很快就會溺水而亡。

被拉下水的人，會變成新的水猴子，而得手的水猴子靈魂便可以上岸投胎了，這個過程就叫做找替身。沒有成功拉人下水的水猴子，便得一直待在溺亡的水域，俗稱坐水牢。

“難道除了找替身，就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希蕪有些同情水猴子，又覺得這種找替身的方式太殘忍。

“有，那就是找道法高深的人超度，比如像我這樣優秀的青云派內門親傳弟子。”

希蕪感覺話風有點兒偏，子曄卻仍然陶醉于王婆賣瓜。

“唉，普通人很難有機會遇見法術高強、心地善良的修仙者的，這世上的所謂高人法事之類，多為虛張聲勢、騙人錢財之輩，或者是一些邪修、捉鬼師，以捉鬼、煉化鬼邪修煉為目的。遇上這樣的人，騙些錢財都算走運了。”

河邊突然起了一陣小旋風，子曄眉頭一挑，繼續說道：“快把我師尊送我的上品仙珠拿過來，我要借此開啟火眼金睛，搜出方圓三公里的魑魅魍魎。為善者超度，作惡者懲處，主動自首者從輕發落。”

希蕪記得夜明珠是子曄祖傳的，剛要張嘴問，就被子曄封嘴的手勢阻攔住。子曄托起夜明珠，念念有詞，夜明珠的光輝逐漸擴大，連河對岸都開始變得清晰。

然而，等了好一陣，周圍還是沒有什么動靜。希蕪見子曄忙著，便掏出白日里買的燒雞腿和糖葫蘆，獨自品嘗。燒雞的香味，飄到子曄的鼻子里，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抱怨了一句：“你就不能晚點吃啊！”

“什么？”希蕪沒有聽清，一邊啃雞腿，一邊瞅他。發現他還是閉著眼睛，念著不知道什么經咒，一本正經。希蕪懷疑自己聽錯了。

忽然，希蕪發現自己的糖葫蘆不見了。

“子曄，你是不是偷我的糖葫蘆了？”

面對希蕪的反復質問，子曄終于回復了：“怎么可能，你沒看見我忙著嗎？”

“真的，糖葫蘆不見了！”

“別胡說。”

子曄連眼睛都沒睜開，就否定了希蕪，這讓她很不忿。她放下雞腿，在方圓三丈以內搜索，之所以不是三丈以外，因為她沒那個膽量。雖然她會些法術，妖生一百年了，但是她覺得妖很親切，鬼就挺滲人。

“那里跑？”

身后子曄突然跳起來，抓住一個黑漆漆毛絨絨的小東西，而那小東西手里抓的，正是希蕪剛剛扔下的雞腿。

原來，子曄剛才故意自賣自夸，就是為了吸引鬼物上岸自首。可沒想到，最奏效的居然是希蕪的雞腿和糖葫蘆。這樣想來，最近河里自殺的雞也是這小鬼干的了。果然還是太年輕，這么容易就被忽悠上岸了。

一頓威逼利誘之下，小鬼很快便招了。這小鬼果然是六歲的姚望，經常和一位李叔叔來此處游玩。最后一次游玩時，叔叔內急方便去了，但很久都沒有回。后來被河邊的大魚吸引，進了河里，之后便做了替死鬼。而拉他入水的，是個女鬼，上岸后就不見了。

剛才陪他一起戲弄希蕪的，是一個死了很久的老光棍，因為無牽無掛，也不急著投胎，便一直在此坐水牢，偶爾干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卻并未害人。

子曄將小鬼超度后，那在暗處觀望大鬼也自己跑了出了。在水里待了這么些年，挺沒意思的，雖然投胎也不一定多好，但是不用害人的話，也算不錯的選擇。

是以，大鬼也被超度了。從大鬼那里，子曄也得知了一些新的消息，比如那個拉姚望下水的女鬼，叫做劉娥，是隔壁村來的，而在劉娥之前落水的李夫人，其實本該是下一個替死鬼，因為被姚員外救下，才躲過一劫。

姚望超度前，還惦記著她的母親，但并不想去看她，即便子曄有此提議。因為姚望小時候并未被母親疼愛，姚員外對他也很冷淡，即便是溺水后，也未見他們過來看望哪怕一眼，這讓姚望心底既難過又遺憾。所以，重新投胎，對他來說也不是壞事。

那么這位李叔叔是誰呢？他是不是故意接近姚望，乃至陷害他溺水的呢？這個李姓，讓人一下子就想起了李夫人，同樣姓李，她的作案動機也更充足。

子曄首先找到了李氏的丫鬟翠竹，李氏去世以后，翠竹看上去不喜不悲，很平靜。據她說，姚府以前確實有不少李姓的仆人，可是自李老爺去世后，姚府跟李氏沾點兒親故的仆人，都讓姚員外打發走了，剩下的仆人即便姓李，也跟李夫人不親近。就連翠竹，也是從其他院子招來照顧李氏的。

這些話也從姚員外那里得到了證實。因為李氏的控制欲太強，姚員外擔心她傷害姚望，便把她的身邊人都打發了。這也進一步加劇了李氏的病情，沒想到姚望終究溺亡了。同時，姚員外也解釋了自己和柳盼兮之所以沒有去河邊探望，一是怕鎮上的人都知道他和柳氏的關系，二是怕睹物思人。

至于柳盼兮，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平日里照顧姚望的是奶媽孫氏，前年姚望去世后，孫氏便回了老家，也沒有再聯絡。不過，子曄覺得，她無助柔弱的面孔下，似乎隱藏著幾分淡漠和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