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靈剛回到寨子，就看見一些打扮華麗的少女們圍著少祭司嘰嘰喳喳說著什么。
她不覺得奇怪，畢竟梵知長得雌雄莫辨，氣質不凡，偏偏還又溫潤如玉。
仙風道骨，他是沾了點仙風的。
“少祭司好受歡迎。”夜明靈笑著打招呼。
“那便是青靈君座下首徒。”少年明媚一笑，指了指少女的方向。
少女們立刻將矛頭轉向夜明靈，將她圍得嚴嚴實實。
“仙子仙子！聽說青靈君也來了！”
“青靈君在哪里？”
“聽說劍尊豐神俊朗！是否真如傳言所說？”
少女們興奮的目光快要將她淹沒。
“我等仰慕劍尊已久，想拜見一番，夜仙子能不能幫忙遞下拜帖。”
說著，眾人一股腦的將紅紅粉粉的信箋塞到夜明靈手中。
耳邊是銀鈴般的笑鬧聲，鼻尖縈繞著各種香氣，眼前百花齊放的情景，令人心曠神怡。
“不要著急，不要著急，各位聽我一言！大家有序遞帖，等收納整齊，一并由夜仙子交給劍尊。”方才請夜明靈幫忙的人又張羅著眾人將聚到一處，大家爭相搶著放上面。
夜明靈身邊空了，那個嬌俏的少女就地擺了個案臺，一個一個收。
“仙子，好受歡迎。”少祭司湊上來，調侃著。
“少祭司，你真不厚道。”夜明靈邊說邊往回走，她想趁還沒人注意到，偷偷溜走。
少年也厚臉皮的跟了上去，還奉承著：“劍尊神武不凡，追隨者眾多，你身為他的弟子，自然該是你應對。”
“仙子，您今年才十四？”
“是。”
“仙子這樣年輕的筑基修士，不多見，有人十四歲才學會引氣入體。”少祭司笑瞇瞇地說著。
“過獎過獎，少祭司你才厲害，這么年輕的分神境，整個仙界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梵知聽了笑得邪肆，眉梢眼尾隨之飛起，少年笑聲清越，同泉水激石。
“年輕？我已經八十多歲了。”
夜明靈被他的話震撼到，八十歲的分神老鬼，裝成個少年人，誰來了都要說他一句不知羞。
“看不出來……”夜明靈默默離遠了一些。
“怎么不再夸我這個老頭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少祭司笑著揚長而去。
“這人忒壞。”少女吐槽一句。
“看清了？”嵇勝突然出現。
少女看出突然出現的一張俊臉，嚇得心臟一抖，當場暈了。
青年施了個法，穩住她的身形，望著夜明靈因驚悸而蒼白的臉，回想起從前的夜明靈在他突然出現時總會驚喜地喊他師父。
她會笑著說師父你嚇不到我的，詭計沒有得逞之類的話。
“真是從前慣的她無法無天，我也鎮不住她。”
現在的夜明靈心理素質脆得和薯片一樣，他得多來幾次，讓她適應。
日頭西沉，夜幕降臨。
木屋里夜明靈被安置在軟榻上，青年在藤椅上懶懶靠著，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少女悠悠轉醒，起身繞到屏風后，青年一身玄衣，褪去白日里的肅穆，溫潤的燈火在他臉上撒了一層柔光。
“師父，您剛才怎么來得這么突然？”
青年冷冷道：“你怎么變得這么嬌氣。”
他嗓音沙啞，似乎帶著點醉意。
“啊？”夜明靈此時對于這位師父的印象壞到和少祭司一個程度。
少女氣鼓鼓的，覺得這個師父和梵知都是一類人。
“給你帶了你愛吃的烤雞。”嵇勝從乾坤袖里取出一個油紙包裹著的散發著香氣的烤雞。
夜明靈想到嵇勝說的，自己從前最愛吃烤雞，心里默默把嵇勝調的比少祭司高一點。
“謝謝師父。”
“你好客氣。”
聽著嵇勝略帶嘲諷的話，夜明靈默默把他調到了比少祭司還要低的位置。
剝開油紙，她并不覺得這烤雞有什么特別的，嘗了一口，更是味同嚼蠟。
青年清冷的眸子掃過夜明靈嘗了一口就沒再動過的烤雞，神色陡然一沉。
他沉默了半晌，道：“不喜歡？”
“可能……因為失憶的緣故，并不是很喜歡了。”夜明靈委婉地說著。
青年長睫微垂，道：“也好，修行者，不可貪口腹之欲。”
“師父……”
夜明靈腦海里有句話一閃而過。
“忍淚佯低面，含羞半斂眉。”
夜明靈意識到，詩文和修道的一些知識她并沒有忘。
“你早點休息，我守夜。”嵇勝打斷她的思考。
“是。”少女如蒙大赦，退回了屏風內，翻身上床一氣呵成，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連那個倔脾氣也改了？”嵇勝望著杯中的清酒，神色悵然。
“她忘了所有，就像當年一樣。”
他偷來的一點月光，隨著杯中清酒，悠悠流動。
“她會在乎嗎？會不會后悔……我將她引上這條不歸路，會恨我嗎？”
一雙黑水般的墨瞳，盯著手中的酒杯，神思卻飄得更遠。
“師父，我這劍耍得帥不帥？”
“師父你看我最近能用劍氣了，是不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師父，祖圣當年也是這么放養你的嗎？”
他不由輕笑一聲，“一點也不謙虛。”
他自覺不是什么稱職的師父，看見少女，總會想起同門慘死眼前的場景，他做不到平常心，那幾乎成了他的心魔。
但現在他不這么想了，夜明靈就像另一個紀靈，他理解了每個人的選擇，也釋懷了。
“回不去了，但，至少暫時還能做一個合格的師父。”
他將酒全撒在地上，祈愿故人借著月光，與他同飲。
少年時一同切磋，嬉鬧的場景仍舊歷歷在目，闔眼時總能真切地聽到那些聲音，有師兄師姐，師弟師妹的。
其中大師兄的聲音尤為突出，“師弟啊，師父最疼你，你去向師父撒個嬌，我們就能出門歷練了。”
手中的酒杯碎成齏粉，青年想起一個雨夜，血水混雜著雨水，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大師兄衣服被泡得皺巴巴的，半個身子都被碾碎。
“師父……”夜明靈被剛才的動靜驚醒，看到嵇勝失態的模樣，難掩震驚。
“醒了？”青年霎時恢復清明，又變回了平時無悲無喜，淡漠出塵的仙君樣子。
“嗯，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著急？不必。”嵇勝淡淡回道。
“再不走，愛慕師父你的人能把吃了。”夜明靈隨口胡謅。
青年從容起身，道：“我倒是忘了……我曾給了你一個易容的法衣，你換上她們便認不出你了。”
“在哪？”夜明靈左看看右看看，也沒見有個乾坤袋什么的。
嵇勝走近，只是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夜明靈難以言明那是怎樣的感覺，就好像靈魂也為之震顫。
“在你眉心。”看她還在發愣，嵇勝解釋道。
“明日，我安排你提前進去。”
……
本章完